亥时七刻,西城门巨大的铁锁绞盘开始缓缓搅动了起来,沉重的吊桥被放了下来,城外大雨如注,冲洗着世间一切的污垢。
尸体、血色、攻城的云梯,日间惨烈的战争痕迹,早已在大雨中消弭,骨血成泥,消失不见。
洞开的城门处,连横一马当先,任原在左、董平居右,身后是沉默的四百骑兵,显然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好天气!”董平望着城外如渊如瀑的雨幕不禁赞叹道,旁边的任原嘿嘿笑着,一双虎目中闪动着兴奋而嗜血的光芒。
“确实是个好天气,雷助军威,雨助我势,看你我兄弟如何破了他昆仑大营,走,哈哈哈哈!”连横一脸振奋的说道。
随后一声长笑,雄浑浩荡之气还未消散,眨眼间四百骑便已经策马向前,没入了这狂风暴雨之中。
马蹄声远去,城门静了下来,然后一支身穿皮甲、背负长弓的队伍,快步而出,顺着方才骑兵消失的方向,悄然而去,这是薛映的斥候营,动如灵猫,不见声响。
隋唐没有相送,他静静的坐在城楼的最高处,这是连横刚刚站过的地方,旁边的桌子上一根竹制的沙漏,细密的沙粒缓缓流淌,一如今夜即将流淌的鲜血。
身后,郭氏兄弟并肩而立。
居高临下,哪怕有大雨相阻,隋唐也能看的到黑夜中奔驰而去的身影,这是御奴城第一次主动出击,胜则西城无忧,败则西、北两城皆危。
雨下的愈发湍急,四百骑兵马如奔雷,快如闪电,在黑夜中穿梭,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御奴城,向着敌人发起进攻,心中难掩激动和兴奋。
而此时的昆仑大营,却是另一番模样,士兵们都聚在帐篷里躲雨,根本不会想到,死神早已张开了双臂,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还有一里地,连横手中长戈向左右挥动。
任原、董平没有停留,没有回头,只是同样将手中的长枪和开山钺向着前方高高举起。
身后的骑兵便开始自动分流,跟随着各自的将军,如利剑般向着昆仑大营两侧疾驰而去。
连横停了下来,他对着消失在雨中的任原和董平抱拳回礼,深沉果决的眸子里带着郑重、带着期盼,也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瓢泼大雨不断的从黑沉沉的天上倾泻而下,连横的一百人就这么毫不遮拦的停在了雨中,马上的骑士早已浑身湿透,但没有一个人抱怨。
雷声乍起,一道道银蛇在黑暗的天穹中肆意飞舞。
闪电的余光里,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他们或清秀、或精干、或粗眉大眼,他们是御奴城最优秀的年轻人,今天为灭敌而来。
此时此地,他们手中长枪泛着凌厉的光泽,所有人都定定的伫立在原地,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气,一片静默。
近了,更近了,连横将龙纹金盔的面甲拉下,身后一百骑也在同一时间拉下了面甲。
“卡啦!”雷声透过重重黑暗,从九霄云外滚滚而来。
闪电随之而起,如长龙破空,银色光芒的照耀下,这支御奴城中年轻的骑兵队,在拉下面甲的那一刻,瞬间化身修罗,杀气开始在雨中肆意弥漫。
子时到了。
连横将手中的长戈一挥,一百骑兵如同地狱的恶鬼、锁魂的幽灵,骏马疾驰,几个呼吸便已经冲到了昆仑大营门前。
此时,营地里安然躲雨的昆仑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啊!”一声惨叫响起,短促而凄厉。
龙纹镏金戈瞬间划破了守门士兵的喉咙,随后一声接一声的惨叫陆续响起,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挡,御奴城的骑兵便已经破门而入,大营被攻破了。
连横没有丝毫停留,他的双腿紧紧的夹着马腹,策马向前,他的目标是中军大帐,任何敢于拦在他马前的昆仑人都必将成为他的戈下亡魂。
身后一百骑兵,紧随其后,手中钩镰索不断挥舞,撕裂着一顶又一顶的帐篷,帐篷里的昆仑人或躺或卧,根本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长枪穿胸而过。
此时距离较近的昆仑人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遭遇了敌袭,可稍远一些的甚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疾风骤雨完美的掩盖了一切。
昆仑营地,乱了。
他们披头散发的挥舞着弯刀,然而互相拥挤、践踏,或者前后难以呼应造就了他们的势单力孤。
明明成千上万却到最后只有自己独自一人在面对这区区一百名的骑兵。
昆仑出身草原,从来只有他们在马上杀敌,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骑兵毫无还手之力。
前营崩碎了!
一个接一个的昆仑人从帐篷中仓皇奔出,却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早已等待的死亡。
枪锋切开雨幕,穿过一滴滴凌空而下的雨珠,在昆仑人的眼中急速放大,随后穿喉而过。惨叫声在不断响起,骑兵所过之处,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