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伤。明明头顶沐浴着同一片月光,但人们的悲喜却从来不曾相通。
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逼退了黑暗,也消退了夤夜的寒气。
逝者长矣,活着的人终究还是要担负起那些用生命承载的责任。
吏舍的门打开了,姚崇神色萎靡,面容苍白,艰难的挪动着步子。
“姚大人!”旁边的顾诚眼尖,快步上前一把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姚崇,而吏舍廊下的隋唐、尤大勇和石碌,也都赶忙奔了上来。
看着眼前目带关切的众人,姚崇奋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嘶哑的声音从龟裂的嘴唇间传出:“没事,还能撑得住,去偏厅吧!”
尤大勇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此刻在场的人,没有比自己更能体会这种滋味,昨夜吏舍里的姚崇,跟邱世继战死那一夜的自己是何等的相像。
这艰难的一夜啊!
竟是那般的难熬!
偏厅里,姚崇坐在上首,左侧是隋唐、顾诚、连横,右侧是尤大勇、石碌、葛顺,此刻,众人都有些担心的望着姚崇。
姚崇自然也发现了大家的神色,便又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轻轻挥了挥手,安慰着说道:“没事,不用太担心我。”
旋即转头看向顾诚,哑声问道:“顾先生,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偌大的御奴城摆在这里,姚崇不允许自己在悲伤中沉溺太久。
见姚崇动问,顾诚忙起身展了展那件洗的浆白的士子服,拱手行礼。
复又叹了口气,这才颇为无奈的缓缓说道:“其实,已经没有太多要说的了,昨日诈降计虽然一战灭掉昆仑五千骑兵,但其主力未损,而我们也只剩下突围求援这一条路了。”
姚崇却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复杂难明的味道,御奴城终究还是走到了末路。
良久,姚崇的笑声终于停歇了下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对着堂下众人,深深的施了一礼,有气无力的说道:“这两月以来,辛苦诸位将军了,如今御奴城已行至末路,与诸位共事一场,是姚某此生最大的幸事。”
“姚大人......”
“姚大人......”
姚崇说的动情,众人心中一酸,连忙纷纷起身,或拱手、或抱拳。
实际上在场的众人对于援军早已绝了希望,围城两月,一个援军都未曾见到,突围不过是想着能多活一个是一个罢了。
“顾先生,可有突围的具体方略?”姚崇将目光转向了顾诚,言语中带着征询,客气的问道。
顾诚瞄了一眼身旁的连横,温声说道:“回大人,确有一策,不过还是请连横将军来说吧,毕竟排兵布阵非我所长。”
“请说!”姚崇看了一眼连横,重又坐了下来,众人也都纷纷落座。
“来人,拿地图来。”连横厚重的声音在偏厅响起,随后,两名士兵捧着一个布卷从门外快速跑入,显然,连横早有准备。
一幅以御奴城为中心的地图在地面上缓缓铺开,连横当中而立,“唰”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御奴城的位置。
“选出精锐骑兵三千人,每一千人为一队,以西门为突破口,一队二队连夜出城,一队伏于西城大营右侧密林,二队伏于西北角楼外的荒丘下,待次日攻城时,以西北角楼鼓声为号,二队向北突击,与北城我军上下合力先破昆仑主力一阵,然后,二队迅速回马,返回西城,此时,若北城有追兵,则三队自城中杀出,与二队前后夹击,再破昆仑追兵一阵,一队只负责阻拦西城昆仑军。若北城无追兵,则三队合力共破西城昆仑军。”
连横长剑横扫,在地图上来回游动,雄浑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力量。
“破敌之后三队合一,向西南方向快速突围,跨过两狼山后,一队前往狼城、二队前往威远城、三队前往朔方郡城求援,我就不信这偌大的辰国就无一城肯来救援我御奴城。”连横话音落下,将长剑狠狠的插在朔方郡城的位置上。
剑前三寸直入青石地面,可见此时连横的心中亦是有着诸多愤慨。
不得不说,这一次辰国让御奴城的人失望了。
连横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偏厅回荡,而他的方略也极具大胆,三支骑兵队以御奴城为中心,纵横捭阖,分分合合之间,连挫敌阵,才最终完成突围。
尤大勇、石碌满脸惊异的看着连横,尤其是尤大勇,惊异中带着一丝傲然,毕竟连横曾是他左城守备军的人,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连横不光是武力过人,排兵布阵的能力竟也如此令人惊艳。
“为何不直接突围?”姚崇疑惑的问道。
“我们的突围不可能毫无声息,一旦昆仑获悉,必会以为我城中空虚,将全力猛攻御奴城。届时......”连横话并没有说完,但姚崇已经懂了。
连横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