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
沈泽浠强忍着,他眼前已经虚幻一片,也分不清是哪一处的疼痛了,还想着让骆成白放心。
绳子没几秒被大火烧断,沈泽浠挥着烧伤的手,把自己身上的绳子摘掉,可他的手指,有几处伤残肿胀,已经没办法解骆成白身上的绳子了。
他垂下脑袋,视线里露出一把刀柄。
可能得残忍一点了。
他两只手掌挤住肋骨处水果刀的刀柄。
“呜呜呜呜呜!!!!!”
骆成白被沈泽浠这一举动吓到了,他拼命摇头,扯着脖子大叫。
沈泽浠死死咬着下唇,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的,钝刀割肉般的,将水果刀从自己肋下的伤口抽出来。刀子离开他伤口的刹那,他身体一阵剧烈的抽搐,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重重地摔倒在地。
“没,关系……你不要……不要怕。”
在四围的大火中,沈泽浠带着沾满他血的水果刀,用手肘爬向骆成白。
骆成白只能看着,他只能那么看着,心脏像被谁捏住,又酸胀又痛苦又窒息。
他眼前的这个人,真是,一次又一次地救了他,不惜代价。
沈泽浠爬到骆成白身后,手臂向上托举,用虎口架住刀刃,刀柄递给骆成白。骆成白摸到了刀柄,握住它,像是泄愤般地胡乱割磨绳结。
绳结割开。
骆成白能自如行动了。
沈泽浠一直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可以呼出来了,他微微扬起唇角,看着绳子从骆成白身上脱落,下一秒,他扬起的脑袋和手臂失控地跌在地上,几次使力,都无法再动弹。
“沈泽浠!”
骆成白扯掉堵嘴的布团,跪到地上,一把将沈泽浠扶进怀里。
沈泽浠半闭着眼,睫毛扇动,嘴巴翕张,脸色也灰暗一片。
火势就要蔓延到他们身前,烧完了窗帘地毯,席卷着灼人的气浪向他们扑来,火光澎湃,不断有黑烟上腾,迅速吞蚀着他们的空间。
没时间难过了。
骆成白抹一把脸,用尽全身力气,拉起沈泽浠,把他扛在自己背上。
他一定要带他出去。
骆成白在大火中,额头上汗珠颗颗滚落,他勉强克制住慌乱,反复告诫自己要镇定。
他扫视一圈周围能逃生的出口,除了被锁住的门,就只有客厅的窗户。可是,这是三楼,先不说他跳下去会怎么样,沈泽浠已经遭不住这样的冲击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骆成白紧紧抓住沈泽浠搭在他肩上又垂下来手臂,被烟熏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直咳嗽。
“常长夏。”
沈泽浠趴在骆成白背上,急促喘息着,却又呼吸阻塞,他知道自己应该出不去了。
所以。
如果,时间所剩无几,那就好好告别吧。
他想。
至于刚才的人是些什么人,和常长夏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针对常长夏,都不重要了,对于他来说,常长夏还能逃出去,这就足够。
沈泽浠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变得异常苍白,嘴唇发紫。他不住地咳嗽,浑身痉挛,左肋处的伤口随着身体的痉挛,往外一小股一小股地冒着血。
“我……有个,有个问题……想问……你。”沈泽浠提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你别说话,省点力气。”骆成白打断他,“有什么问题你等咱俩出去再说。”
骆成白毫不迟疑地决定,跳窗。
也只能跳窗,门他是肯定踹不开的。
他小心翼翼地在大火的缝隙中穿行,每走一步,都要屏息凝神,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
“可是,这个问题……我,我等了好久的。”
沈泽浠慢慢地说着,声音缥缈,他瞳孔扩散,大半的灰白,朦胧的眼神中,有犹如初春的冰雪融化,微风拂过湖泊,轻柔而潋滟。
他一直在等这个问题的答案。
从小时候,常长夏偷吃黄金草莓开始,从常长夏顶着太阳出现,塞给他吃西瓜开始,从常长夏跟他说要勇敢一些开始。
他从八岁,等到二十八岁,等过了无数个白昼黑夜,等过了漫长的春夏秋冬,等过了每一年的生日愿望和新年愿望。
他在等,在遇见她的那一刻之后,到尘埃落定万物枯萎以前,坚定不渝。
烈烈大火中,沈泽浠很平静。
他想继续说下去,一张嘴,又咳出一大口血来。
或许是他真要死了。脑海里,关于常长夏的回忆不停地放映着。
那个时候,常长夏瘦瘦小小的背影,为他撑起了他为数不多的全部的美好时光。
……但是,常长夏好像不记得这些了。
沈泽浠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