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而昏暗的入梦屋里。
墙上的金属挂钟滴答轻响,超出表盘的分针针尖在墙壁上划出道痕迹,角落两盏落地灯的光亮幽微而浅淡,中间嵌入进墙壁里的入梦机的蓝色光亮却是耀眼而华丽。
温希和骆成白并排躺在两张躺椅上,他们的五官轮廓在落地灯和入梦机两种光色的映照下,有种格外的梦幻感。
两个人双眼紧闭,骆成白还握紧了拳头,他们头上戴着的金属头盔发着淡淡的莹蓝色光芒,显示入梦机还在运转工作。
许久。
入梦机的光亮灭了,之后温希和骆成白的金属头盔的光亮也灭了。
骆成白的手指动了动,他比温希先醒过来,温希两手交叠在小腹,呼吸平稳,还在睡着。
骆成白睁开眼睛,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慢吞吞着从躺椅上坐起来。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温希,见她安然地躺在那里,深深地松了口气。
实在是,悬崖上他们撞车之后,温希的样子过于惨不忍睹了。
骆成白握了握手,掌心里空空如也,一直攥紧在手里的小瓶香水没有了,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肩膀上不再披散着长发了。他晃了晃自己的手臂和肩膀,活动一下脚踝,梦境里的伤痛造成现实中他的身体发沉,但一直折磨他的疼痛已经消失不见。
他又四处扫视一遍,周围都是入梦屋的布景,他才终于确定自己从梦境中活着醒来了。
这一瞬间,他有点鼻尖发酸。
还好,他在坠崖点消失之前找到了!还好,他找对了!
在梦境的最后,他一个几乎是半边身子残废的人,也不知道是凭着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把温希从车里搬出来,又半搀半扶地把她带去她指定的坠崖点。
从他们撞车的位置到坠崖点,一小段路,他走了很长时间。
长到阻断他们后路的大巴车都开车下山,消失在荒野上了。郁临他们连带着各路记者密密麻麻一堆人和车追上来,那些人第一眼只看到坠崖的粉红跑车,扛着各种设备一拥而上,把粉红跑车团团围住,看清粉红跑车的车主是白月光之后,纷纷拍照直播。
当时,郁临最先发现他和温希还在崖上,开车追上他们,问了一堆有的没的,具体什么问题他记不清了,他就只记得他所要做的,就把温希带上坠崖点,因为怀表表盘上的红色光点不断闪烁,还发出“嘀嘀嘀”的报警音。
郁临试图劝说拦下他,带温希去医院。他一头撞向郁临,把郁临逼开,再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或许,在郁临眼里,那时刻的他很像失了智的疯子,难以理解。
漫长的路,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到达坠崖点时,郁临还紧紧跟在他身后,嘴上不停地说话,好像提到最多的是那辆粉红跑车,好像是,他不确定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只记得,从他的角度,他站在环山公路的边缘,一低头,正好就能看见那辆粉红色的跑车。
郁临说,跑车撞警察,就是这个后果,尤其是在这种地方,这一点是个开车的就能知道。
忽然,他想起来白月光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去陪他吧。
这句话,没有主语。
粉红跑车在他们警车刚转过弯的地方冲出来,是贴在有护栏的那一侧,环山公路的护栏和没有没什么差别,所以温希才能轻易就把它撞下去。
他下车后还查看了一下警车情况,警车左侧的前轮已经半是悬空状态,如果他在搬动温希时不管不顾用蛮力,导致车体摇动不稳,那警车也极有可能坠崖,甚至还连带着温希和他一起。
那可真就是死在坠崖点几步之遥的地方了。
白月光。
她找到他们,是想做什么呢?是要撞死他为沈泽浠陪葬?还是要和他同归于尽?
还是……别的呢?
骆成白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嚎啕大哭的模样上,他发现,白月光长得什么样子,她具体的音容笑貌,他好像就没正眼瞧过,因为关于她的梦境场景,少之又少。
想一想,好像,一个言情梦境,好像就只有她在负责言情的部分。
骆成白苦苦一笑。
“你感觉怎么样?”
温希的声音倏然响起,从来都冷漠的声音里,带了微不可察的关切。
骆成白转头注视着温希,想说句骚话吐槽一下。
比如,他想装腔作势地质问温希,为什么要把白月光撞下去,害她坠崖身亡,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就算后边有个大巴车堵着,你没得选,还着急赶时间,但是,就不能大家下车商量商量吗,一定要搞这么极端这么心惊肉跳吗。
再比如,他想张牙舞爪地抱怨温希,带人入梦的人最先倒下,太不靠谱了吧,还让客户自己去坠崖点,万一他找错了地方就跳了怎么办,还有,出梦境的方式为什么是要跳崖啊,就不怕客户吓得心脏病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