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还是钟鸣挑了个话题。
“师哥,不瞒你说,我听说你进醒晨之后,我还跑去找章华抗议来着。”
“抗议?”
“对呗。我问她,为啥她那么偏心师哥你,对我却像个奴隶主似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直接把我假期取消了!你就说,她过不过分?”
程路端起茶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看着钟鸣说道,“钟鸣,其实,章导更看重你。”
钟鸣摇头,“我真没看出来。”
程路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不用以后。”钟鸣说,“等我毕业,章华能让我也进醒晨就行。她是那里的名誉顾问,我就指着她进个大公司混日子呢。”
程路显然不信他的话,“你还用混日子?这家事务所真的做推广的话,也不比醒晨差吧?”
钟鸣摊摊手,“有苦难言啊师兄,我这小破事务所,连个广告都不敢做。再说了,我多打份工多赚份钱啊,这年头,不都时兴老板搞兼职嘛。”
“你什么时候这么拼了?”
“自己当老板的时候。”
“哈哈。”
程路笑得很流于表面。
钟鸣察言观色,不好说什么。
他直觉师哥的情绪不太对。
这种时候,还是做个只有听力的哑巴比较好。
钟鸣招待程路喝茶,程路喝出这茶是章华的,说他连章导的羊毛都敢薅,钟鸣神气地吹嘘一番自己是怎么把章华说得还不了嘴的,程路听着笑着。
两个人一边品着茶一边闲聊,气氛从一开始的小尴尬逐渐回暖,各自都不自觉地聊了很多,就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友,回到了那段不知忧愁的象牙塔时光。
他们一刻不停地聊了好一会儿,程路突然感叹:“不愧是当老板的人了啊。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钟鸣得意地笑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师哥,我一直能说会道好叭。”
“并不是。”程路略略沉吟,“我记得,你研二刚来实验室那几天,三天不说一句话,有点阴郁,章导还让我带带你。可不管我说啥,你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反倒给我愁了好几天。不过也就那几天,后来你就很阳光开朗了。”
“是吗?”
“嗯。你那段时间,前后反差大到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患有精神分裂症了。”
“我有师哥说得那么邪乎?”
钟鸣回忆了一下师哥说的那个时间段。
“那段时间……哦,我想起来了,那段时间是阿温的身体出了点问题,章华又给我留一堆资料和论文啥的要我研究。我医院学校两头跑,几乎没怎么睡觉,累得要死。每天还要给一个房客忙前忙后出钱出力,没得到一句感谢不说,还被拖欠了房租,我能不阴郁嘛。”
“听上去确实惨了点。”
“何止是惨!简直是惨、不忍睹啊!”
程路听到钟鸣直白的抱怨,情绪却没有任何低落,就知道这件事对钟鸣来说,不是什么难以承受的坏事。
他说,“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段时间为什么状态很差。但又怕冒犯你,就没问,今天算是知道答案了。倒是了了个心事。”
钟鸣惊讶,“不会吧,师哥,这你都能憋这么久啊?你早问我不就行了嘛,又不是啥大事。”
“就怕是大事。”程路缓口气,“那时候咱俩不熟,我要是真的问出了令你伤怀的内容,那无异于对你造成二次伤害,对你不公平。而且,我若是自以为是地说上几句轻浮的话,并不能安慰到你,还会让你更困扰吧。”
钟鸣愣了一下。
原来,他的师哥,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吗?
他们以往每次聊天,大多都是寒暄式的社交,几乎不交心,交心也是点到为止。
他并不了解他师哥。
但是,他师哥好像,关心他?
“谢谢师哥体恤。”钟鸣给程路斟杯茶。
程路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其实,我能憋这么久,也不光是怕伤害你,还因为,咱俩虽然都是章导的学生,但见面的时间却不多,能像这样面对面聊天的机会很少。”
“确实。”钟鸣点点头。
他印象里的程路,一直很忙,非常忙。以至于他每次到实验室或者是章华办公室,都能看到程路不是在做课题,就是在看书,要不就是写论文发文章,学术搞累了,就和章华拿英语辩论,当做放松休息,辩论内容还是跨专业的古老哲学,什么世界分为应然和实然之类的,他听不懂的问题。
程路真的,比拼命三郎还拼。
然而,对比这些,更让他无奈的是,章华天天拿程路跟他做对比,把他嫌弃的一无是处。
没遇见程路之前,他好歹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啊。
钟鸣思绪飘远,想着想着,猛然发现自己溜号了,程路又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