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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梦不得(7)(1 / 2)

盛勇捡到盛冬,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的夜晚。他刚从工地收工回家,本想趁着没人,去垃圾堆里翻翻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那天,还是他四十周岁的生日。

四十岁之前的他,是个小有名气的钢琴家,他有个漂亮的妻子,是他的青梅竹马,他以为他们两小无猜会白头偕老。他们还有一个白白净净像小王子一样的儿子,他的儿子遗传了他音乐上的天赋,他在教儿子弹琴时也会给他儿子讲钢琴家们的故事。

他以为他们的日子会一直这么平淡温馨。他也不是个有大志向的人,觉得平平淡淡是最好的。

只是,上天好像偏要为难他,连平平淡淡的生活也不给他。

随着他年龄越来越大,手指不再如以前那样灵活,社团里有音乐天赋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他渐渐被取代。而他也不是那种喜欢排资论辈的人,不会摆前辈的架子,也不是能说会道的人,不会跟人社交,于是,他在社团里就越来越透明,越来越边缘化。

本来也没什么,他能混一份工资到退休也是可以接受的。他没有什么脾气,很容易逆来顺受。

但也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的妻子在家中昏倒,送去医院检查出了恶性脑癌。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

紧接着,第二道晴天霹雳接踵而来。妻子没办法接儿子放学,他就去接儿子放学。放学后,儿子迟迟没出来。他听别的家长说,有个孩子坠楼死亡,警察都来了,他以为他儿子是被热闹吸引住了,他就进去找。结果,他找到了,他儿子就是那个“热闹”。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那一天的心情。错愕?疑惑?无法接受?痛苦?他不知道。

警察找到他,跟他说,他的儿子在学校经常被一伙儿人欺负,应该是孩子在反抗时不小心脚滑从天台上摔下去了。警察问他,一些他儿子的情况,他想了半天,最后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我不清楚,平常都是他妈妈在管。”到那时,他才发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好好陪着家人了,原来他以为的温馨生活,好像就只有他自己在温馨。他不知道妻子是什么时候身体状况变差的,也不知道儿子在学校里被人欺负,明明他们朝夕相处,天天都会见面啊。

那段时间,他在医院和警察局两头跑,但也没跑太久,差不多一两个月吧。社团因为他总是请假,把他辞退了。他的妻子因为儿子的事,病情急剧恶化,等他处理完儿子葬礼,他的妻子也被医生宣告脑死亡。

之后,他很想很想跟着妻儿走掉算了,可他又是个性格软弱的人,他不敢死,甚至他也不敢酗酒,不敢放纵。他操持完妻子的葬礼,把房子卖了,马不停碲地出去找工作,因为他欠了好多钱,他也没有亲戚朋友肯借他钱。债主天天堵他门口,他不敢跑,也不敢跟他们拼命,甚至不敢跟他们说一句重话。

他是真的窝囊。

他自己也知道。

盛勇握了握他那双搬砖留下的伤口和老茧,粗糙枯黄的手。像是想找些勇气一样,他把身边盛冬的手握在手里。盛冬没吱声,任由他握着。

他把盛冬捡回家,是因为看见盛冬,想起自己的儿子,要是他儿子健康长大,应该也是盛冬这般年纪。

于是,他把盛冬带回家中。就幻想着自己是把儿子从外地接回来了。

盛冬那时十二岁,瘦的形销骨立,营养不良,精神状态也不好,他就把它归结为儿子在外面上学很辛苦。他用他微薄的薪水给盛冬买许多许多的补品,别人家孩子有的,盛冬也要有。他会带盛冬去看心理医生,让盛冬能像他儿子一样乐观开朗,会手把手地教盛冬写字念书,因为他儿子学习很好,他陪着盛冬过生日,过得是他儿子的生辰,带盛冬去他儿子一直想去的游乐园。他每天苦练手语,要和盛冬说好多好多话,大到在工地里发生的趣事,小到晚餐吃什么。虽然盛冬不能说话,几乎都是他在说,但他还是很开心,久违的开心,像新酒装在旧的酒囊里,酒囊因酒发酵,即将炸开那般开心。

现在想想,他那时候可能是失心疯了。

被失而复得的惊喜冲昏头脑,让他得意忘形。

他把盛冬当成了他儿子的替身,说了好些他儿子的事情。儿子的喜好,儿子的聪明,儿子弹得一手好琴,还有儿子在学校被霸凌。他跟盛冬说,他很愧疚,没有注意到他儿子在学校被人欺负,以至于从天台摔下去,他儿子最怕疼了。他跟盛冬说,他恨自己,没有成为一个好父亲。他跟盛冬说他心里最隐秘的愿望,想杀掉那个欺负他儿子的人。

他发现,他除了是个窝囊的,还是个自私的。

盛冬这孩子,除了不能说话,剩下的都被他当成是他儿子的替代品,包括名字。他给盛冬起名叫“盛冬”,是因为他儿子就叫盛冬。

他沉浸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梦里,还把本不叫盛冬的孩子绑架进来。

是什么时候梦醒的呢?

他苦笑。

他梦醒,是当他知道,盛冬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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