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章华注视着常长夏，常长夏倔强着不看章华。
半晌，章华说，“你记得你去参加你同学的那场葬礼吗？那场葬礼上发生火灾，有个人救了你。那个人就是我，我为了确认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就拍了你几张照片。原谅我在你那种情况下拍你，毕竟你的外貌改变太大了，我需要查清楚。”
“你跟踪我去的葬礼？”
“对。因为有个人跟我说，我的女儿在那儿。”
常长夏：“谁？”
章华：“齐隽司。”
常长夏一愣，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她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要问什么了。
章华也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常长夏，露出了进入梦境后的第一个笑容，笑容里带着宽慰和母亲独有的柔情。
常长夏忍了很久的眼泪，还是在这个笑容里，无声地落下来，她最后的倔强就是不哭出声音。
她可是一直因为这个人抛弃她而耿耿于怀，这么多年，都没办法释然啊。
她一直找她，就想问问为什么，凭什么。
有十年的时间，从十八岁到现在，她都在被抛弃。
别人家的孩子，十八岁的时候有成人礼，有爸爸妈妈的礼物，而她呢，她十八岁的生日，就等到妈妈一句“往后你要自己生活了”，然后，十八岁的第一天，妈妈就失踪了。
凭什么啊？
她小时候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有爸爸妈妈抱，有爷爷奶奶疼，即便后来妈妈和爸爸离婚，她和妈妈搬去贫民窟，她都没抱怨什么。
她自以为自己很懂事。那为什么懂事的她就要被抛弃？
她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孤零零的在贫民窟住了那么久，要不是贫民窟拆除，她还会一直住下去，就是为了妈妈回来能找到她。
妈妈不回来，她就主动去找，她当记者，就是为了能上电视，让妈妈看见她，能到处跑，她可以去找妈妈。
整整十年啊。
凭什么？
常长夏委屈极了，她咬住下嘴唇，肩膀一抖一抖的，止不住地哭。
章华伸手想给她擦眼泪，被她退后好几步躲掉。
“当我确认你就是我的夏夏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章华说得真诚而恳切。
“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好朋友，还有一个小妹妹陪着。你变化真的很大，不光是长相变了，气质、脾气和性格，也都变了，和曾经的你完全不一样。”
“怎么可能还一样。”
常长夏擦擦眼泪，恶声恶气地怼了一句。
“你要是真开心，为什么不马上来找我？”
章华回答说，“因为我还有些事没忙完，现在终于忙完了。”
常长夏：“……是金盏案？”
“对。”章华没有避讳，直说，“这是我要在这个世界上做的唯一一件事，即便要放弃你，放弃我自己，我也要做成。”
常长夏不理解，“为什么？”
章华没说话，而是转身看回那个蓬头垢面的矮胖女人。矮胖女人正在对着镜子摆弄头发，神经兮兮地笑着，口水流出嘴角滴在地上，她拿手一擦，抹在裙子上。
常长夏也重新审视着矮胖女人，这个是她外婆的人。她从小到大根本没见过矮胖女人，还以为她妈妈是个孤儿。
章华察觉到常长夏的视线，给常长夏介绍道，“她是我的妈妈，你的外婆，你从没见过她，因为她患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在清醒的时候，开煤气自杀了。我不知道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公是谁，我没见过。”
常长夏看着她的外婆忽然就不笑了，开始撕扯身上的衣服，嘴里大叫着“束缚”“捆绑”什么的，要把衣服扯碎，然而，疯疯癫癫的发作没几秒，她又立刻冷静下来，从沙发缝隙里找出一把水果刀，蹲在地上念念有词，拿刀往地上划，一刀一刀，常长夏看着她在地上划出金盏花的图案。
金盏花画完，外婆恢复正常，看到自己身上衣服坏了，立马找出一件换上，又重新梳梳头发，把自己收拾利落一些，然后规规矩矩坐好。
没过一会儿，外婆又开始疯了，疯到一半，又再往地上划金盏花，划完就平静了，平静没一会儿又是新一轮发疯，如此循环往复。
常长夏看呆了，都忘了哭。
这时，从一扇门，走出来一个白白胖胖的长得像年画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小女孩背着书包，应该是刚放学回家。
“这个是我。”章华说。
常长夏：“……”
她没见过妈妈小时候的样子，但是出现的这个小女孩儿跟她妈妈长得很像。
小女孩一进门，就被她的妈妈抓过去，撩起她的衣袖，拿着刀往她手腕上划金盏花。
“这是救赎！这是救赎！这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