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四年,己未科一甲第一名,状元施槃,时隔一年,卒。”
“除去考取功名后早死的,还有许多人郁郁不得志。即使成了状元,官场沉浮后,不得不选择称疾告归,闭门读书,不理朝事,以诗史自娱。一看就是被朝廷同僚排挤。”
云皎月不明白,在这种阶级等级严明,环境本就不公正的大齐国。
这些人用数年的寒窗苦读换来昙花一现,真的值得吗?
祁长瑾扇动凉风的动作没停。
看面前女人的小脸激愤涨红,大概是明白自己的下场了。
往云皎月身旁挪了挪位置。
清隽面容上没什么表情变化,说出来的话,比钻入发丝的凉风有效。
让人全身心镇静下来。
突然笑了一下,“我发现你的心态,较之在泽州时,有所变化。”
“皎月,你在害怕。”
温润话语落下,云皎月浑身怔了怔。
细嫩的指腹贴在手心,指甲嵌进自己掌心的肉里。
祁长瑾微启薄唇,给女人梳理思维。
“你在大荒县县衙前,可还和李师爷说,有一分热就发一分光。”
“那时的你,根本就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去京都,是吗?”
云皎月左心房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她真的很喜欢祁长瑾的聪明。
但现在,总有无所遁形的窘迫感。
事实和祁长瑾说的无异,要不是她得去给林芙蕖复诊,她根本不会去京都!
“你喜欢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内,现在我们要去京都。事情渐渐变得失控,所以你
害怕。”
下了论断,“你怕有人会死得不值当。这个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
祁长瑾修长手指贴着女人腰间的软肉。
将人搂到自己怀里。
低头,温凉薄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像是在征求对方的同意,“你不要害怕……”
“我向你保证,你不会有事的。”
为了云皎月……
他即使无所不用其极!也一定会,将他们的命牢牢护住!
一刹那间,有不属于祁长瑾内心想法的念头。
强行出现在他脑海。
竟然会生出和云皎月和离的想法?
再乖乖和女人先前举例的那些人一样,接受昙花一现再急速凋零的结局。
祁长瑾眉心微蹙,他不喜欢这种并非自己所愿的意识。
念头被他不悦压下。
喉结上下滚了滚,正式安抚女人的不安和浮躁。
“人生直作百岁翁,亦是万古一瞬中。皎月,岁月太短。如果总是担惊受怕,思虑结局,纵使真的平安到老,也不会高兴。”
“有些人,读书只为明理,并非考取功名不可。读书时,意会到前人留下的词句,领略精妙之处时,哪怕一瞬,就已然觉得此生无求。他们一生可能并不璀璨,垂暮之年,和江边的白头蓑翁无异。可纵观一生,能由心行事,已经值得。”
“有些人,读书只是晋升途径,他志向高远,生来就是想报效家国。就算官场如暮色苍茫下,翻涌海浪上无灯的船只,在决定踏上旅途时,就算是死了,再不济会憎恶他人,也绝不会后悔冒险涉足仕途的决绝。”
祁长瑾眼神清明,“人这辈子,只要能大事不悔,小事心安,就够了。”
男人有些贪心。
他苦读十余年,需要足够的羽翼庇护祁家。
如今仕途在即。
既不愿放弃唾手可得的十余年成果,也想将云皎月牢牢守在身边。
他绝不会,让自己落得库大使陈黎这样的下场!
他要位极人臣!
要让云皎月和他一同站在峥嵘之地!
云皎月抬头盯着祁长瑾清亮的眸子,心里没来由安心片刻。
整理好思绪,不再被外界发生的事情所影响心情。
她当初当随军医生的时候,打从第一天起,就做好牺牲性命的准备。
因为她的信仰,在组织。
如果有一天,祁长瑾堪比她的信仰,或许她也能和他同生共死。
那时候,就算对抗不了既定的故事走向,她也会拼死一搏!
只是当下……
男人还不足以堪比她的信仰。
没打算继续纠结。
不专注内心时,马车外的嘈杂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
马车外,周沁死死攥着江景千的袖子。
将人绸缎袖子扯烂,都不肯放手。
破口大骂,“江景千你没有良心!”
“段家倒了,你就要和我退亲?你别忘了,当初是我周家帮你江家渡过的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