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阳落处理完公事,本想偷偷去找沈铭,
奈何,自家夫君被孛儿巴缠着,陈宇轩已在一旁凑热闹。
军中不得饮酒,至少不能公然聚众饮酒,这三人倒好,没酒也能聊到深夜。
虞都统气急,等了好久也不见孛儿巴离开沈铭房间,
好几队路过兵卒,见到虞阳落在沈铭住所附近徘徊,皆是上前行礼,
其间亦有夜间巡查哨兵,行到此处见有模糊鬼祟身影,还以为堡垒中来了奸细,拔刀上前查探,结果发现是自家大帅……
却是闹了不少乌龙。
待到子时,还不见孛儿巴有出来的迹象,虞阳落终于放弃,咬牙回了自己住所。
虞都统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输给一个男人……
翌日清晨,众人便要回霜州冰河城。
驿马备好,沈铭、虞阳落、凌蕴,整装待发,孛儿巴笑嘻嘻带着自己护卫早就在堡垒之外等着,陈宇轩赫然在列。
虞阳落抚额,好嘛!回冰河城你们也要随着一起,这是完全不给自己与沈铭独处的机会。
却也做不得声,二人间的关系的确暂时不方便暴露,
虞都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模样,挂着从容笑意,暗地里却是咬牙切齿,咯吱作响。
众人朝着冰河城方向行进,大雪不止,沿途却并不平静。
北境围绕冰河城百余里,本有不少村镇,此时正直隆冬,该是修养生息等待春种之时,亦是百姓一年中难得可以安然休息的时光。
眼下却因兽灾肆虐,一路多见朝着冰河城逃难的灾民。
他们世代居住的村镇被兽群侵扰,能存活下来之人十不存一,又兼着气候大寒,逃得仓促,皆是衣着单薄,许多人甚至连鞋袜都不急穿上,双脚已冻得青黑。
难民之中,有青壮亦有老弱病残,故土被毁,挚亲方故,他们皆是神色麻木,眼中透着绝望。
陈宇轩本也是穷苦人家长大的孩子,虽有父母溺爱,不曾吃过太多苦,却对这些难民生出共情:
“兽灾如此泛滥,百姓民不聊生,却为何不见朝廷作为?诛查司为何不去抗击兽灾?”
他边说着,便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诛查司官袍。
沈铭亦是眉头紧皱,这已是他们今日遇到的第六批灾民。
霜州兽灾之事,明面上虽已交由边军统管,却只是针对刀峡岭而已。
如今局势糜烂,兽群连边军堡垒亦敢冲撞,军方已然自顾不暇,
诛查司职责乃是诛杀妖兽,保护百姓免遭妖兽伤杀,此乃本职,却为何沿途遇到这么多被毁村庄,遇见这么多难民,却不见一个诛查司的成员出现?
这一路所见颇多,所见亦是骇人。
大雪漫野,犹自被难民们踩出一条灰黑的行道,行道两旁多有尸体。
有年幼稚童被冻到发青的尸体,稚童瘦小,衣不蔽体,死后双眼犹自圆睁,死前透着恐惧。
有青壮中年,手握柴刀,或是为了保护妻女,或是为了保护父母,决定与妖兽周旋,此时却仰躺倒地,胸腹皆被剖开,苍灰肋骨参差,内脏早已被掏空,仅剩半寸漆黑断肠。
有母亲俯地,后背血肉模糊,苍白脊骨暴露,中间断裂。她怀中犹自死死护着自己死去的孩子,期望妖兽吃了她的血肉,饱了,便能放过怀中骨肉。
亦有一对青葱少男少女,他们该是青梅竹马,该是婚期都已定好,来年开春了,男孩会更卖力耕种自家田地,到得秋收,备好聘礼,去迎娶自己的新娘。
可是,他们生不能同床,临死便自拥搂,搂得很紧。身体被妖兽撕扯得稀烂,却扯不开二人死前的拥抱。
……
沈铭觉得自己呼吸有些不畅,这一幕幕如非亲眼所见,觉不出其中悲惨。
他听闻过平洲七阶妖兽作乱,小蛟河决堤,哀鸿遍野,十数万百姓遭灾。
他听闻过南瑜妖神发狂,数十万百姓当场死亡,百余万难民流离失所。
他也听江枳眠说过,顿塔族十数万族民亡于十三阶妖兽烬灭之胃,死不见尸!
这些,都只是听说,他不曾亲眼见过,不曾如此直面感受兽灾对百姓的危害!
数万年前,妖兽强势,将人类当做牲畜牧养,予取予夺,
那时,尚有人皇降世,率领族人反抗。
现在人族鼎盛,妖族至尊皆被封印,可眼前惨状又是为何?
百姓遭灾,官府为何不管?诛查司为何不管?朝廷为何不管?
沈铭心中憋得发慌,郁结之气蔓延。
陈宇轩看到这些,愤闷不已;凌蕴看到这些,想起自己已故族人,感同身受;孛儿巴看到这些,亦觉不适;
唯独虞阳落,她看着沈铭,看出他强行压制的情绪,以及皱起的眉,
她想去帮夫君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