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季阳，还是季夫人，若是杀了季老爷，这事儿一旦传出去，季家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这个年头，名声可以摧毁一个人的一生。
到时候，他的哥哥姐姐，便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哥哥姐姐已经因为他的存在，而失去了很多母爱。
他不能再连累他们一次。
季阳思及此，心里对季老爷的恨，也彻底放下了。
不是原谅季老爷。
而是过去了。
是算了。
季阳重新看向季夫人，对她的笑容愈发地明亮，和季夫人记忆中，那个虽然生病，但每次见她，都会笑得少年一样。
“娘，我不恨了，谁也不恨。如今，我确实解脱了，希望娘您也解脱，别再想那些事情了。往后的日子，您和大哥哥大姐姐要好好过，我希望你们过得好。”
季夫人闻言，哭得不能自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季阳拍了拍她的手，“其实现在能够见您一面，我已经很开心了。至少，我在娘面前留下的最后一面，是这样健康的样子，这就足够了。”
他不想让季夫人想起他来，就只有他的尸身，那么难看可怖的样子。
现在的他，站在季夫人面前，是正常的、健康的，不再是那个总是咳嗽不停，孱弱累人的模样。
季夫人闻言，拼命地擦干眼睛，瞪大眼睛，望着季阳，“让娘好好看看你。”
季阳灿烂一笑，站在那里，任由季夫人看着。
季夫人看着看着，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尽管擦了很多次，却总是擦不干净，不一会儿眼泪就再次占据了她的视野。
“我，我真是太没出息了……”
季夫人不停地擦着眼泪，心急如焚，“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呢。”
季阳温柔地看着她，“没事，娘，我就在这里，不急。”
说着，他哀求地望向长离，用眼神恳求着长离，再给他一些时间。
他之前答应过长离的，子时过后得离开的。
但是，他现在还想多陪季夫人一会儿。
长离看出来他的意思，沉默片刻，道：“天亮之前。”
季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大喜过望，连连对长离道谢。
长离也没再说什么，她提步走到季老爷身边。
便发现，季老爷竟然疼得晕了过去。
长离蹲下来，探了一下季老爷的鼻息，还算是稳定。
没什么大碍。
晕着就晕着吧。
长离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角落里，安静地当着背景板。
她是偷偷翻墙进来的，现在不好出去。
万一被季家人发现了，说不清。
若不然她也不想在屋里呆着。
季夫人和季阳，此时却也顾不上她在哪里。
两个人手拉手，在一旁的桌前坐下来，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季夫人看着他，总是想起季阳小时候。
“你小时候，身体其实没那么弱，还很爱闹，每天都喜欢在泥地里打滚，你大哥哥去拦着你，你还尿了他一身……”
季阳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但小时候还没那么明显。
虽然那时候，他就时不时地生病，但不生病的时候，还是很多的，那时候的他最是调皮。
跟后来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样子，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