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朗既然把四书温熟了,想来童生试也就不成问题了。
沈惊语笑道:“阿朗是个好样儿的!沈姐姐盼着你能去童生试场上一显身手,让咱们十里八乡的人都看看,桑家出了个小神童呢。”
桑朗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哪有那么厉害,沈姐姐,你太看得起我了。”
沈惊语跟着摸摸桑朗的脑袋,心情不错地夸奖他:“阿朗在沈姐姐眼里,就是很厉害的。”
“那倒是没有!”桑朗却认真起来,告诉沈惊语,“听老师说,都是因为这里是边镇、文风不兴的缘故,才没有几个人能早早考出功名来,要是换在江南一代啊,多少人七八岁就能考上童生,到我这个年龄,做秀才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呢。”
沈惊语哦了一声,这事儿她倒是听说过。
南方士子和北方士子读书的条件的确不可同日而语,北方这边的文坛世家一只手都能数出来,江南那边就不一样了,说是世家如林也不为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南方科举自然兴旺,尤其是苏沪一带,更是传说中的科举死亡之组,像桑朗说的七八岁童生绝不在少数。
沈惊语改变了夸奖桑朗的策略:“我们阿朗能考上童生,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要和他们比,和自己比。”
桑朗摇摇头,黑亮亮的眼珠直视着沈惊语,认真地道:“但是沈姐姐,我以后若是要考进士,还是要和南方的士子们同进一个考场的呀!所以,我更不能因为自己背熟了《四书》就开始自满,要更努力学习才行。”
沈惊语听得眼前一亮。
这孩子,有志气!
她刚想夸夸桑朗,说他志当存高远。
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油腻腻的冷哼:“小毛孩子什么都不懂,倒是敢瞎胡咧咧!你还没考上童生呢,就敢大言不惭,说自己能考上进士?”
“哪里来的狗叫,不知道什么叫志向吗……咦?”
沈惊语刚要反唇相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这声音似乎很熟悉,却又分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这……这不是她隔壁那个穷书生,和原主曾经有一腿的丰长明吗!
沈惊语一阵惊悚,回头瞪着丰长明。
丰长明穿着身青布襕衫,脚上打着绑腿,背上背着书篓。
他一看就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八成是刚从书院背着行李回来。
沈惊语早不掩饰自己有多厌恶丰书生了,斜眼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冷笑一声:“我说今天怎么一出门就听见乌鸦在叫,原来是丰书生你来了啊!你回乡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你若是早点说啊,我就提前准备一盆黑狗血给家里去去邪祟了。”
丰长明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你!沈氏,你这个恶婆娘。”
沈惊语撇撇嘴:“那又如何?”
丰长明对她怒目而视。
虽说沈惊语比他离开的时候又瘦了不少,已经是个令人惊艳的美人儿了,但他还是能隔了老远,便一眼认出这个恶婆娘来!
这完全是因为,沈惊语这个恶婆娘给他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重,就连丰长明进了书院之后,都时不时被噩梦惊醒,梦见沈惊语答应他、要给他束脩之后,却又出尔反尔。
只是现在,他不用着急了。
他已经在书院温习了小半年,这趟回来就是为了考秀才。
书院的师长已经夸过他学问扎实,一个月后的乡试上,他必然金榜夺魁!
“沈氏,我将来一定会是秀才老爷!”丰长明想想前途便觉得志得意满,扬着下巴傲慢地看着沈惊语,“你要是现在就过来认错,我还能给你个机会,你要是坚持不认……哼,那就别怪我对你出手无情。”
沈惊语冷笑:“你想怎么对我出手无情?”
丰长明也冷笑:“这还用得着问?你家那男人不过是个贼配军罢了,而你,在村里更是个恶名昭彰的刁妇!你拿什么跟我比?只要我一句话,村里人定会拿你当成个卑贱的下九流来看待。”
桑朗听得一阵阵的恼火。
他一张嘴就想告诉丰长明,你别做梦了!
沈惊语却眯了眯眼,不着痕迹一抬手,阻住桑朗的话头。
她心情不错地笑了笑,看向丰长明:“你觉得,你能让村里人孤立我?”
丰长明得意洋洋:“那是自然。”
他在书院里志学苦读,好不容易才混出个头来,为的不就是压制沈惊语吗!
沈惊语微微一笑:“那你不妨试试。”
“哼,嘴硬!”丰长明嗤之以鼻,“试试就试试。”
两个人乌眼鸡似的掐了一阵。
恰好苏里正叼着个烟袋锅子从旁边田埂上路过,脸上笑呵呵的,看着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丰长明一看苏里正,那眼睛顿时就亮了,赶紧冲苏里正招手:“里正!里正,是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