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华院的后院穿花渡柳,三处小幽径,平坦宽豁,处处铺陈不一,景色尤为好看。
阮卿得闲坐在椅上,一名婢女进了院子。
“姑娘,今日奴婢怎么不见絮儿给姑娘煎药啊,这两日了,都没有见到絮儿的身影。”
浣玉猫着腰正拿着一个小铜火著儿拨着炉子里的灰,见那名婢女问起,手里顿了顿,才准备解释,却听到阮卿道:“我派了其他活,煎药这样的事就不让她做了。”
那名婢女抬头笑了笑忽而又垂下道:“原来是这样,奴婢还以为絮儿忘了,想着去提醒她呢。”
阮卿闭着眼未答话,留着那婢女不知所措站着又没有离开。
“那絮儿可是去了大人那伺候?”
“奴婢与絮儿在露华院这么多年,这一下子没见倒真是挺想她的。”
婢女仍垂着头,只是这一番言语中却多了几分意味不明,似要打探的意思。
阮卿这才抬起一双凤眼瞥过头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论年龄,这婢女与絮儿不相上下,且还是同一批从沉栀院调过来的。
若江婉柔与阮娉婷有所谋划进而取代自己,又岂会只放一个絮儿在她院子里,或许连眼前的婢女都是二房那边的眼线。
“是吗?我让絮儿做什么,难道要一字一句讲给你听?”
“莫不是你想做这露华院的主子了?”
阮卿声音重了些,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连带着周身的气势都让人不敢接近。
“奴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那婢女从未见过阮卿如此,自然一个抖擞着跪下来认错。
“就算要提醒,也用不上你。”
“出去吧。”
那婢女跪了片刻,阮卿才冷声斥退。
后院又剩下两人,浣玉站起身,脸颊沾了一团灰,她将铜火著搁在一旁才问道:“姑娘,你为何对她如此凶?”
阮卿凤眼敛着,沉声解释道:“她与絮儿同是沉栀院调过来的,絮儿不见了,其他人都没有来问过,可她却第一时间赶来询问,你当是为何?”
浣玉凝眉思忖,片刻便瞪大了眼睛:“姑娘,你的意思是?”
浣玉虽已经有了答案,可到底没将后半部分的话说出来,她知道了姑娘心里的猜想。
“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往后有人向你打探消息,便一概不知。”
阮卿沉声嘱咐,她心里清楚,絮儿不见的事迟早会被透露出去,一旦被二房知晓,就会少不了派人过来窥伺。
露华院的婢女她向来了解,但从沉栀院调过来的就一定洗清不了嫌疑。
浣玉低头应下,只是心里也觉得十分心疼。
“浣玉,絮儿离开了露华院,你会想她吗?”阮卿目光如炬,却又像是随口问起。
浣玉微怔,她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伤害姑娘替自己谋一个好前程,那便是弃了姑娘,弃了奴婢,这样的人怎么再值得提起。”
阮卿低头一阵缄默,她亦是明白浣玉的话。
“阮姐姐,我好些日子没来见你了,真是让我想念得紧。”
一阵嘈杂嬉闹声打破了后院原有的安静。
阮卿别过头才看到玉章郡主顾珺和定国侯世子裴景年朝着她跨着步子进来。
她彼时年幼,身子也未到如此弱的地步,追着纸鸢跑,却踏入了侯府的院子,纸鸢缠在树上,她非要闹着让顾珩帮她取下来,顾珩没了脾气,终于软下性子答应她。
弄梅骑竹嬉游日,她与顾珩相识,但与顾珺何时来往,她却有些模糊。
她隐约记得不知何时,顾珩领着一个半点大的女孩突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你好阮姐姐,我叫顾珺。”
混着泥的小手陡然伸出来,阮卿再一抬头,顾珺便是鼓着那张没了一颗门牙的笑脸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她欣然伸出手,从此她的屁股后面便总有一个人唤她阮姐姐。
裴景年亦是顾珩的好友,出自世代簪缨的他,心里总能揣着一颗济世报国的梦。
裴景年曾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顾珩追着他问又是从哪里看的话本子,裴景年但笑不语。
月色下,他们偷喝了一坛酒,欲桃园结义仗剑天涯却被顾珩一身酒气拦下。
至此经年,他们浪迹天涯的英雄梦便戛然而止。
“阮姐姐,要不是我母亲把我关在家里读书,我昨晚就该来看你了。”
顾珺从没有架子,每次来了阮府便如同回了家一样,掀衣落座,一气呵成。
顾珺与顾珩同为亲兄妹,性子颇为相似,连容颜也复刻了几分,只是她却不再是那个满手泥的孩子。
“裴哥哥,你怎么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