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
只是静沉沉坐在床的对面,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被褥中的女孩。
“唔——不要,救我,救我,耀辉哥,阿爸救我,我不想被鳄鱼吃掉,我不要……”
床上的女孩突然哭出声,闭着眼伸出手胡乱地冲着天花板乱抓。
周聿泊马上起身,跑到床头,抓住女孩颤抖的手,“不怕,不会被吃掉。”
可他的靠近,让女孩哭得更甚,胡乱地摇着头,泪水和汗水交织打湿了她的头发,“救我……”
门倏尔被推开,阿伦带着医生重新进入。
“先生,我来检查一下。”
医生立刻扒开女孩的眼皮,查看瞳孔,又仔细地检查一番。
“发烧导致地噩梦,病得也是够重了,打了两针退烧针了,还没好。”
“怎么办?”
医生叹口气,“再打一针吧,不能让她继续烧下去了,五脏六腑该受不了了。”
周聿泊那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床侧,眼睛根本不离开床上的女孩。
医生在打完针后跟着阿伦又出去了。
这次周聿泊不敢再靠得太近,只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黄清禾,快点醒,听见没有。”
男人的声音很小,像是在同她讲话,又像是自语。
周聿泊想要探下她的额头,却发现自己一碰到她,她就生理性皱眉,呼吸也沉重不少。
他只要离开,她的表情就会舒缓。
周聿泊意识到这点后,表情顿时变得很差。
“黄清禾,你要是敢死,你在乎的人,我都会给你送下去陪你一起死。”
“远在英国的那个洋鬼子,还有周家的那个狗杂种,对了,金三角那个阿兰已经处理完家事了,你要是死了,我也把她杀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幼稚,和一个病得没有半点意识的人说这些。
男人逐渐蹲下高大的身影,叹了口气。
缓缓将女孩的左手拿出来,彼此的指尖发烫,周聿泊将自己手指上的那枚戴了十年的水仙银戒戴在了黄清禾的无名指上。
“快点好,小病鬼,别再惹我生气了……”
他的语气依旧很轻很轻,根本不似平常他那张扬桀骜的劲头。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大概过了五分钟,门又一次被敲响,是阿伦走了进来。
“泊哥,人抓到了。”
周聿泊放下大手里攥着的那只白嫩的小手,站起身,给她盖好被子后,出了门。
阿伦正欲跟在泊哥身后离开,却无意间瞥见床上女孩左手那一闪亮小点,他仔细看后,更加确定,那就是老大母亲留给他的那枚水仙银戒。
它什么时候,戴在了黄清禾的手上。
阿伦关门的手突然一顿。
他曾听说。
水仙的含义是自恋,只爱自我。
而尾戒的含义是终身保证不嫁不娶,心中除了自己不会存在其他人。
他觉得,那像是一种孤独桀骜自大者的宣誓。
据说当年方婉华没嫁给周老爷子之前,就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违背方家长辈意愿,出国留学走南闯北。
他曾在家族的相册中,见她佩戴过这枚戒指。
她说,那枚戒指给予了所有的爱,可以保证自己爱的人平安一辈子。
而后她又活泼调皮地说,她之所以打造成水仙样式,就是因为她最爱的就是自己,所以,自己就能平安一辈子。
可,直到后来遇见周老爷子,她为那个男人倾尽所有,不惜众叛亲离……
那枚戒指她自然也摘了下去。
阿伦也记得,在周聿泊十六岁那年,方婉华的所有遗物都被损毁。
却只剩下了那枚水仙银戒……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佩戴在手上,不曾摘下。
阿伦想,或许,周聿泊这样声色犬马的人,才更加合适水仙的含义。
只爱自己,也只会祈求自己永远平安。
可……
现在,那枚戒指被送了出去。
那枚意义重大又保证他平安的戒指戴在了女孩的无名指。
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水仙的含义是,孤独者认为从始至终,能够配得上他的只有他自己。
可将这枚戒指交付出去,是否代表,那人的出现,早就超越了他自身的意义?
这母子二人,明明都确凿自己不会爱上某一人,可最后却都清醒地沦陷堕落。
这一瞬间,阿伦仿佛看见了命运的重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方婉华的下场历历在目,泊哥他,会重蹈覆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