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刻改弦易帜转而助伊祁氏的连氏与戎狄贺兰来,花境还少不得要感叹——感叹两个人的奇谋妙算。
头一个,是一早便从姬氏祖辈手中得到了真正倾国令,并不以倾国令为迫,收归了连华,布下一盘最长久的信任大局,使其先反后归的长泽大公子返,另一个,便是从当年梁夜大战之后,便分别将近身两个心腹——苏照、酿雪分别改头换面,送到覆水与戎狄的宸极帝姬。
自然了,其后酿雪与贺兰冲两情相悦,以另一种方式收服戎狄十二部的事,便是后话了。
姬格先后将所有人的近况都问了一边,可花镜却没从他嘴里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谁都问到了,怎么不问问皇上?”
姬格笑道:“他若是不好,不比我问,自有许多人来告诉我,是以,又何必问呢?”
直到如今,花境也看不出,对那孩子,他究竟有没有恨意。
应当……是没有的罢?
想了想,花境垂首一叹,道:“他亲政十年,座下名臣灼灼,确实是个好皇帝。”
好皇帝?
确实,也是个好皇帝。
十四那天拂晓,苏照在出门练功时,在飞白亭见到了一个人。
那人,在看着那阕《哀苍生赋》。
他走过去,在他身后,问道:“您读懂了吗?”
这一回,那人点了点头。
“他在为她鸣冤。”
越千辰阖了阖眸,低语着一叹:“可惜我懂的太晚……”
苏照之前从未见过他,可在这一刻,莫名的便知道,他就是宸极帝婿。
“其实那年大屠千阙,是帝姬的失误,而非有意为之。”
良久之后,风雪中,苏照这样说。
越千辰想起了伊祁箬死的那一年,在海底享殿之外,自己遇到骆再一时,那人说的一番话——
‘……她说就长泽附近置一方村落,抹了他们的记忆,将人妥妥的安放好,连余生都为他们筹谋好了……我那时也傻,主子的一句话、她的一句话,想都没想就听了,巴巴的,便去给她找尸体……连那好几大锅药,我都帮她熬好了,你说她多天真?……呵……偏偏,事与愿违……’
苏照看到他点了下头,低声道:“我知道。”
“他走了?”
苏照进去后,姬格如是问。
他点头,近前禀道:“他给您留了一句话,”
——“他说,那一海享殿,他没资格,当是您的归属。”
当日黄昏时,酡颜又一次引了一位客人进来:“世子,重华殿下。”
姬格见到他,时下笑道:“稀罕,这些日子,你们怎么都连着串儿的来?”
重华抖了抖身上的雪,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明天是你生辰,十年来,我何曾缺席过一次?”
“也是……我都忘了。”他笑道,给他斟了杯今夜白暖身,问道:“府里可都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不外乎都是那么过罢了。……咳咳……”
自那年之战结束,重华受了几记重伤之后,这些年,便一直没怎么调理过来,姬格看了不由又皱了皱眉,道:“你呀,再不注意自己的身子,恐怕都看不到觉儿成家立业的一天!”
重华却是笑道:“还说觉儿呢,你要是有心,先管一管长华罢!”
姬格一怔,之后却是摇头轻笑。
他叹:“他等着找一个你妹妹那样的人呢,且让他找去吧……”
重华目光一滞。
“十年了……”
重华眼底飞闪过一道恨意,道:“当年她死于无夜,可恨越千辰在那一把火中归于飞灰,连挫骨扬灰的机会都没留给我……”
他没有注意到,姬格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有些真相,不管日久天长,都总是要躲在假相之后的。
“你这性子啊……!”姬格叹了一句,又劝了一句:“该放下了。”
重华问:“你能放下?”
他说:“人死如灯灭,你若有心,便为她多跪一跪青帝、也未那些年里死于战事的百姓与士兵多跪一跪青帝,为他们祈求来世的安定好了。”
重华沉默了许久,一杯一杯的喝着酒,一杯一杯的沉默着。
就在姬格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忽然道:“她摄政那年,下的第一道旨,是追谥昭怀太子。”
姬格手指一顿。
他又道:“永安十年四月初六那天,她下的最后一道旨,是追封窈窈为昭怀太子妃。”
姬格听到重华寞然低笑了一声,似乎微有醉意,说道:“我想,这些年我都没去捣毁宸极府的那座享殿,便已经说明……我可能也是放下了。”
那一刻,姬格心底有无数的情绪。
“窈窈——”重华忽然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