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琼华苑。
庭院廊前火红的烛芯蓦地爆开,纪云棠被惊了一下。
贴身女婢上前剪了一截灯罩里的烛芯,轻声说道:“小殿下,暗使来报,淮安侯世子爷夜入盛京。”
纪云棠听到消息皱了皱眉,卫临风怎么这个时候回京了?
淮安侯世子爷卫临风,五年前因为招惹了纪云棠被罚往边疆,这些年没什么必要基本不回盛京。
庭院树影将圆,林梢微动。
春鸢神色警觉起来,望向庭院一角:“谁!竟敢夜闯长公主府!”
纪云棠随手掠起一支箭,行云流水间弓满弦张。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空气中划过金玉击石的声音,青白色的光芒如暗夜流星。
随着箭尾颤动“嗡“的一声,阴影里有人徒手抓住了羽箭。
来人低头看着手中羽箭,碧玉为身金为箭簇,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海棠香。
这么多几年未年那小丫头,指间竟隐有风雷之势,这还是当年那个三步一咳五步一喘的糯米团子吗?
春鸢刚想叫人,纪云棠抬手示意不必。
两相寂静,那道修长的身影从月影里走出来,手持碧矢金簇。
五年未见,当年的纨绔子弟如今已经成了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一尺锦带高束长发,露出一张沾满风霜却俊美的脸,只是眉眼冷如刀不似从前。
“郡主,好久不见。”
纪云棠握着弓的手在微微颤抖:“卫临风?”
“深夜拜访多有得罪。”
纪云棠看了一眼卫临风身后的围墙:“五年了,世子爷还是和从前一样。”
卫临风的神色掩在满庭晦暗的月色里,他躬身行了一个礼:“云华郡主,临风不才,想求娶你为妻。”
夜色浓重的庭院里,纯白的狐裘拥着那张玉骨雪颜,雪好像是突然变大的,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明德十七年十二月初六,大寒。
远在边疆的淮安侯世子爷卫临风,听闻云华郡主将要选婿,寒夜疾速奔千里入盛京求娶。
适逢边疆大捷卫临风首功,圣上龙心大悦,当场就下了赐婚的圣旨。
明德十八年三月初七,黄道吉日,佳偶天成。
公主府嫁女,世子爷娶妻。三书六聘,八抬大轿,一百八十担嫁妆十里红妆。
天子宝座亲临,盛京百年世家五户,封爵勋贵十二户,朝中重臣三十二户无一不到。
满盛京,谁掂量不出来云华郡主的分量。
纪云棠身着嫁衣浓稠迤逦,红绸云锦铺底的托盘上是金织玉绣的红盖头,可一双明眸却像是没落在实处一般。
吉时已到,新娘子该走了,大红的颜色盖住了她的视线。
纪云棠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垂首拜别父母:“父亲母亲,儿臣走了,你们要保重身体。“
祈安长公主眼神锋利落在了卫临风身上:“我子嗣缘浅,这辈子只得这一颗明珠。功名利禄不求你如何,我只要我的女儿这一生平安顺遂。”
身着烈烈红衣的卫临风弯下了腰,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沉稳有力地说道:“长公主请放心。”
自小长大的公主府在身后越来越远,那些喧闹声也逐渐远离纪云棠。
她坐在新房里,恍若身在梦里。
满院披红,卫临风醉在宾客酒香中,踏进积雪庭新房的时候,浓郁的酒气夹杂着一丝清冷的风。
“春鸢,夏蝉你们下去。”纪云棠轻声吩咐道。
夏蝉想张口说什么,春鸢扯了扯夏蝉带着所有人离开。
她家主子明显是和姑爷有话要说,有外人在不方便。
屋里只剩下了卫临风和纪云棠,隔着层层红帏帐,他看着床边的新娘子,眼底是一片深沉如墨。
他在边疆烈火灼喉五年,岂是盛京这温香软玉能灌醉的。
“世子爷,缘何娶我?”
卫临风眼神冰冷的看着那道玉骨碧姿:“自是爱慕。”
纪云棠在红盖头下淡淡的笑了一声:“世子爷去边疆五年,倒是不比从前率性可爱了。”
这三个月来她虽如身在梦境,却并不是真的被这桩婚事冲昏了头脑。情之所钟心向往之,是否爱慕局中人最清楚。
卫临风没什么表情的回道:“若是还跟五年前一样,岂不是让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纪云棠听到这话,心口泛起了细细麻麻的刺痛,卫临风边疆这五年属实是因为她的无妄之灾。
“卫临风,你我如今已经成亲,从今以后便是夫妻一体。”
纪云棠想要告诉他,尽管这桩婚事来的仓促,但是从今以后不管什么事,她都会跟他站在一起。
卫临风嗤笑了一声走到纪云棠的面前,大红盖头下纪云棠只能窥见一双锦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