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望着杨镜，抛了一个果子给她。
“小镜子，萧浮蓝方才有一句倒是说的没错。你这一离开北梁，陛下定然已经知道，回去以后只怕会问罪。”
杨镜无畏一笑：“问罪？”
“不如随我们一道走吧。”姜辞替杨镜考量的极好，“若是到时候陛下真的问起来，你就说是顾念往日情分特意来迎。这样子文武百官也不会有什么话说。”
“我才不怕，我爹爹乃当朝左都御史，他们谁人敢这个嚼舌根？”
姜辞打断了杨镜的话，“小镜子，杨叔已经年迈，他虽宠着你，但你总归有一日是要自己护自己的。人活于世，即便是双亲也不可能倚仗一辈子，靠自己才是上上之策。”
“我不管。我杨家又没有倒下，爹爹说过的，只要他在一日，我就可以自在一日。”杨镜半点也听不进去劝言，她固执道：“辞哥哥，你我两家境况不一样，我有这个资本享受父母庇护。”
姜辞一噎，这丫头多年不见，脾气倒是被家中宠的愈发的大了。见状，自知多说无益便也不再多言。
姜疏上前打着圆场：“阿兄别说了，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我们是因为幼年横遭巨变，如今这才迫不得已地去筹谋盘算。杨少主有父母高堂爱护，是一桩莫大的幸事，这可是我们兄妹三人求都求不来的。”
“是呀杨少主。”
姜离也跨步而出，笑道：“回到京都之后咱们还要一道玩耍逗狗呢，往后岁月更需同仇敌忾。”
杨镜性子耿直，一点儿也不是记仇者，一转眼就将方才的话给抛到了耳后。
“好！等回了京都，咱们还好最好的盟友。只是姜少主，我杨氏乃文学传家，不喜弯弯绕绕，不愿政斗权谋。你们姜氏乃监察世家，族中子弟一向心狠手辣，心机颇重，但切莫用到我的身上。”
姜离微微一笑：“这是自然。”
与此同时，南庆长安。
太和殿内
傅谦穿着得体合身的龙袍，虽坐居高位却始终是惴惴不安。
“坐又坐不安逸，站也站不稳当，看书写字都不静心，你身上长痱子了？”
沈妄用余光扫了一眼傅谦，他一身墨青色云纹长袍就坐在一旁文官翰林抄录记载圣人言行举止的书案上。
傅谦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嘴一瘪，“掌印，我这......不是，殿下......也不是，圣上？”
一时间，傅谦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沈妄了。
他的父母是南庆的外放冷灶宗室，几十年前便已然家道中落，不过是依靠还顶着一个傅氏皇姓过活罢了。
十几年前的南北一战，南庆君臣故意泄露军情，导致北梁连战连胜，接连夺下七座城池，北梁萧氏的铁蹄无情，凡夺下一城，闭眼屠杀百姓，以作立威。
傅谦一家三十几口全部死在了萧家的砍刀之下，父女拼尽全力将他藏在了茅草桶中才躲过了一劫。
屠城之后，就是灾荒、暴乱、瘟疫。
他当年不过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就在他濒临饿死之时，他被沈妄所救。
沈妄将自己的名字给了他。
沈妄知他在纠结些什么，他停了手上的笔，思索片刻后，方道：“二十四衙门已废，司礼监已倒，往后没有沈掌印了。仁安太子也早就死在了巴堤丛林之中，更不要提什么殿下和圣上。”
“日后......就喊公子好了。”
从前，母后的愿望就是希望他能够一生平安，做一个富贵人家的闲散公子。
傅谦赶忙点头应声：“是，公子。”
他接着道：“公子，我实在是做的难受啊，都两天了，我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百官来禀奏问事，也是您在暗中回答批复，我觉着自个儿就像一个提线木偶，既然您不打算放权给我，当初干啥不自己当皇帝呢？”
傅谦不是一个藏着掖着的人，什么都要一吐为快。
他憋屈道：“当然啦，我也知道即便您给了我治理之权，我还是不会干什么好事儿。还我就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我来做这个皇......”
傅谦一抬眸便见到了沈妄那锋利如刀的眼神，当即心下一慌，捂住嘴。
沈妄眼睛微眯，上下打量了傅谦片刻，质问他道：“与你交代的话，全都忘了不成？如今你乃大庆仁晏帝，该自称为朕。我来我去的，像什么样子？”
“是，朕知错了。”
傅谦缩着脑袋，嘟着嘴，肩膀都蜷在了一块儿。
“之所以让你做皇帝，是因为这个皇帝，是我要送给你的。”
闻言，傅谦猛地一抬头，眨巴着眼睛：“掌......公子，我，朕朕朕，朕没听明白。”
沈妄仍旧埋头在奏折里，问了他一句：“你还记得，当年你的父亲驻守的是哪一座州城，城中共有多少百姓，死亡几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