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火摇曳,柔软的微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纸映入进来,就好像是末世的最后一点光芒,让人拼了命的想要去抓住。
云衡将饭盒内的精致无比的糕点一样一样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摆在桌面上,他坦言说道:“泱泱,你就在这儿安心待一段时日,外边儿太危险了,等我解决好这一切,就会来接你出去。”
姜离上下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把我当什么了?是笼中豢养的鸟儿?还是金屋里藏起的女人?”
“两个都不是。”云衡拿了一块糕点递到姜离的面前,“我就是想回到从前平淡的生活中去。泱泱,你再耐心等一等,很快,很快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姜离听明白了,云衡还是如从前一样,不羡权势。但他生来便是局中棋子,即便是死也要推动棋局进展,想要平安无事的全身而退?
皆是妄想。
云衡继续道:“你我青梅竹马,自幼一同长大。我知你心性,你一向是舍不下权力的,但还是为了姜辞和姜疏舍下了南庆。这北梁和北境相争多年,我在父亲身边听了多年兵家之事,也算稍有感悟。张君与张臣二人,和我是同谋。他们兄弟想要北梁皇位,刚好,我想要杀了北梁帝报仇,于是一拍即合。”
“张臣此人,心思极深。你就不怕事成之后,他会给你来一出狡兔死,走狗烹?”
云衡的手里依旧还拿着那一块糕点,不放下也不强迫姜离接。
他道:“张君与张臣兄弟二人要的很简单,就是想让他们的母亲入皇族宗祠,让礼部为她著书立传,传颂天下。但他们二人毕竟出生在敌国,身份血脉都尚未可知,宗亲迂腐顽固,没有正统皇嗣的命令,是绝不会大开祖庙宗祠的。”
“阿衡,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也并不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子。”
姜离没有伸手去接那块糕点,继续提点道:“即便陛下在口头上认下了你,但你没有敬神告庙,亦没有燃香入宗族谱策,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会认可你皇子天孙的身份,只怕以你如今势力,还没有那个草包张奉来的大。”
“有些东西,也不一定非要名正言顺才能得到。”云衡的脸上没有一点惊慌之色,他垂眸,“我永远记得你曾说过的那一句话,世间人,皆有软肋。”
他手握北境突厥杀手,等过段日子彻底拿下萧氏一族,便将朝中重臣的家眷全部绑了。
如有不服者,即刻杀之。
这时,窗外忽起大风,黑云压城,似有大风暴来袭。
云衡听见了声音,起身走去将窗户压紧了一些,免得寒风吹入,他回头道:“我回头再来看你,衣橱中放了好些御寒的冬衣,记得穿。”
就在云衡即将跨出门槛之时,良久未发一言的姜离忽而出声道:“阿衡。若你我二人,分立对面,必拼筹谋,你以为,谁人会更胜一筹?”
自小,父亲母亲便说姜离是一个能筹会算的好手,若为男子入内阁,说不准能有宰辅之力。
后来,也算是一语成谶吧。
她做了大庆皇后,短短几个月里,将南庆朝堂改天换地,自己却还是能平安无事的一走了之。转身一变,又成了北梁姜氏一族的少主。
思虑片刻后,云衡释怀一笑,侧目道:“自然......会是你胜。”
待云衡跨步离去之后,姜离重新坐下,终于拿起了那块糕点,目光却在往一旁的屏风后看,淡漠地说道:“陛下,杨家主,人已走远,可以出来了。”
“直至今日,老夫方才明白陛下为何如此信任姜少主,少主之筹谋,可定天下安危。”
杨恪率先而出,他一袭青色的长衫折扇,眉宇之间尽是欣赏之色。
“姜氏一族也不愧是监察世家。先有太子张奉与萧氏一族下套在前,成王峻王和云衡三人等候在后,而姜少主这一出将计就计,将整个事件推向高潮,逼得蝉与螳螂皆自行揭破鼓面,而我等则能够安坐,坐收渔翁之利。”
话音落下,张誉也随之出来。
他两颊瘦削,眼底透着一层深深的疲惫,他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姜离,做的好。”
其实,早在萧浮白之前,姜离就已经知道了张君和张臣的踪迹。
她一向就不是轻敌之人,她更知道张臣不是一个善人,从南庆放他们远离之时就一直派了手下暗线盯梢。直至近日,她发现云衡和他们二人走的愈发勤快,于是心生怀疑,派了残月去亲自盯着。
果然,盯出了问题。
那一日血染凤仪宫之后,姜离便和张誉坦言了这些事,张誉不是昏君,他选择了相信姜离,按照她的计划装模做样认下了张君和张臣,给他们亲王之尊。
这时,远在鹿城的赵牛和赵沉落给她送了信来,说李太极近日巡逻边城时,发现了北境突厥颇有异动。
信中赵沉落还说,鹿城守卫拿下了两个北境斥候,李太极审讯之时,她也在侧,这就看见了他们身上悬挂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