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两千斤堂不愧为中州最负盛名的药堂。
重伤昏迷的苗凤儿在次日便已安然醒转,能够下地行走。
再在四两千斤堂待了一日之后,吴桐便将妻子接到村里客栈中休养。
姜逸尘便也足足候了两日,才又来到四两千斤堂中,向杜掌柜表明做学徒的决心。
此时,姜逸尘又站在了杜掌柜面前。
当然,历经前一次灰头土脸的碰壁后,姜逸尘这回可是乖巧地挑着杜掌柜不忙活,昏昏欲睡的时候,方才来到他面前。
杜掌柜注视着姜逸尘,盯了许久。
幸而在江湖上也混迹了不少时日,姜逸尘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青葱少年,脸上的肉虽被削去大半,可脸皮却是变厚了不少,被一个老人家这么盯着了这么久,心中也毫无波澜,面上毫不改色。
半晌后,杜掌柜终于开口了。
“你真是来当学徒的?”
姜逸尘点头笃定道“是。”
杜掌柜道“可老夫看你的手更适合握剑,并不适合拿药杵。”
姜逸尘怔住,心下一沉,若非脸上的猪皮贴得牢靠,此时当也被惊掉下来,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见面前的年轻人脸色变了数下,杜掌柜却是古井无波,接着道“你已经两天没出现了,两天的时间,正好全然避开了吴桐夫妇。”
杜掌柜说得一点不差,姜逸尘也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杜掌柜又道“一件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穿着可合身?”
姜逸尘心中已是波涛汹涌,一听杜掌柜之言,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该摇头还是当点头。
杜掌柜显然还有话说,可姜逸尘却不想再听,因为,他知道他做那些事时,定然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可现在,在这杜掌柜面前,他却好似赤着身子的姑娘般,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毫发都在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之下无处遁形。
可杜掌柜要说话,他绝无能耐拦着,除非,他先开口说话,可此时,他已被杜掌柜的话给堵得说不出话,于是,自然只能任由杜掌柜接着说话了。
姜逸尘脑海中不由飘过一个“辣”字,蜀地不单单美食辣,这手脚功夫全无的老人也“辣”得很。
武功深浅和洞察力向来不成正比,能作为一个大药堂的掌柜,除却医术高超外,定然也有过人的洞察力,方才能独当一面,统领大局,姜逸尘已然深切体会到,何谓“姜,还是老的辣”。
只听杜掌柜道“庄稼人穿的衣服,在身上穿了三天,可还好受?”
姜逸尘这回却毫不犹疑地摇头。
不仅不好受,而且实在难受得很。姜逸尘心里呐喊着。
杜掌柜见状,不由笑了,笑得很慈祥,就像姜逸尘的亲爷爷一般。
可他这一笑,姜逸尘的心却似落入了无底洞,他彻底看不明白了,不明白杜掌柜究竟是什么意思。
杜掌柜笑道“这样吧,我问你答,只答是与不是,要是实在口渴得说不出话来,点头摇头也行。”
还能咋办?
姜逸尘只能顺从着点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在一个毫无武功的人面前,也能方寸大乱,无可奈何,任之摆布。
杜掌柜道“那天的白床单是你整来的?”
姜逸尘动了动嘴唇,好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了个“是”字。
杜掌柜道“那七人……”
杜掌柜只说了仨字,余下话语未尽,却是抬起右手,向江湖人一般,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示意。
姜逸尘看呆了,他觉着这杜掌柜简直无所不能,嘴巴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道“是。”
杜掌柜道“你要入我四两千斤堂,有别的目的?”
姜逸尘道“是。”
杜掌柜道“你要对我四两千斤堂不利?”
姜逸尘道“不是。”
杜掌柜道“你要对我四两千斤堂的合作伙伴不利?”
姜逸尘道“是。”
杜掌柜道“好,我问完了,请回吧。”
杜掌柜再次抬起右手,而这回,却是朝向店铺之外,分明是个送客的手势。
姜逸尘不解。
杜掌柜解释道“老夫不想知道你意欲何为,更管不着你想做什么。虽说你并非是要对我四两千斤堂不利,却也不会给你机会,借四两千斤堂的手,去做你想做的事,以免牵连到四两千斤堂。”
杜掌柜补充道“四两千斤堂从不参与江湖之事。”
姜逸尘正欲开口辩解,杜掌柜当即又道“即便,你要做的事是‘替天行道’。”
路似已被堵死,可姜逸尘认定之事,也不会轻易退缩。
“道义”二字在江湖上已是残存无几,但四两千斤堂偏偏是那残存所在,这点吴桐坚信其存在,因而,那天他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