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栎看着我,像是觉得更有趣了,眼尾柔柔地一挑:
“你好凶啊,我害怕。”
明明是一张清秀的脸,黑凉凉的眸中却透着隐隐的下流。
“滚。”
我心生厌恶,撒开他,迈开步子就往回去,不料没走几步,身后嗖地一声,一支精铁造的箭就直直射进我脚前的土里,洁白的箭羽微微发颤。
身后响起冷冷的命令:“回来。”
几日不见,连声音也陌生。
我看了看怀里奄奄一息的小花,犹豫着,终究还是转过了身。
月光下,凌负羁就站在不远处,玄色长袍上的鎏金暗纹隐隐生辉,他手中的银白大弓对准了我,精铁箭头闪着冰冷的寒芒。
如果我再往前走,他会毫不留情地射出箭。
我知道他箭术好,却也想问问他……是不是当真不怕伤到我?
时栎一手理着被我扯开的衣领,一手按在凌负羁的弓上:
“殿下,谢公子不是有意的。”
瞧着语气,这小崽子哪还有半分在我面前的肆意?他在凌负羁面前温顺得很,偏凌负羁也吃他这套,放下了弓,问:“怎么回事?”
时栎拉起衣袖,露出被小花抓的血痕:“这猫伤了我,我不知这猫是谢公子养的,就叫下面人打了一顿,谢公子就……”
他没再说下去,绿茶的精髓就在于点到即止。
凌负羁瞟了眼我怀里的猫,淡淡问:“哪来的?”
我不敢说这是卿白送的,便只好说:“捡来的。”
他素来爱干净,此时却伸手从我怀里把小花拿起来,拎着打量了一番,末了,语气一冷:“那这是什么?”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小花的脖子下,竟有一条同毛色的细绳,串了个碧玉珠子。
那珠子甚小,小到能被猫毛挡住,却幽然翠绿,一见便知是极名贵的物什。
我哪买得起这东西?卿白又哪买得起这东西?
忽然,我想起陆洺判抱过小花,很爱不释手的样子,小花又追出去送他……莫不是他怕小花乱跑被人欺负,于是给它带了贵价的物件,好证明这是有身份的猫?
我解释道:“这是陆小将军刚才给它带上的。”
凌负羁问:“他来过?”
不等我答,他嗤道:“难怪今日他不来练箭。”
我暗道一声遭了,这厮已经完成逻辑闭环了,连忙解释道:“他是追着老何来的!”
“老何?”
“……何溯之,何公子。”
“你可真是门庭若市啊。”
凌负羁挑起我的下巴,眼里是明晃晃的轻蔑,像看垃圾一样看我,嘲道:
“怎么不挂个牌子,开张做生意?”
做生意?
我怔了一瞬,被他脸上的厌恶刺到了,不等我开口,时栎就挪着步子上前,怯生生地开口:“殿下,谢公子方才还说……让我晚上去他屋里。”
他一挑拨,我才反应过来这指的是什么勾当。
好啊,好啊。
一天天的,不是玩物,就是做生意,一个个把我当拿来逗着玩的阿猫阿狗,玩你妈!
说到底,我现实是阔过的,从来只有我花钱玩别人的份儿,哪由得别人轻贱我?
啪的一声,我胳膊抡圆了,狠狠地抽了时栎一巴掌,指着他被扇红的脸,恶狠狠道:“老子和凌负羁吵架,轮得到你说话?!”
时栎嘴角已有丝丝血迹,他抬指擦了擦,居然笑了:
“那你打我做什么?怎么不打殿下?”
我一愣,是啊,我打他做什么?
又想起方才自己说的那句话,颇有几分家丑不可外扬、两口子吵架外人别插嘴的意思。
我猛地抬起头,这才看见凌负羁脸已经冷透了,他定是被我勾起了从前不堪回首的往事,想起了被我玩弄感情的岁月。
“够了。”凌负羁懒得再看我,“去我书房前跪一晚。”
说罢,他把小花随意丢给近侍,接过帕子擦手。
“殿下,”时栎脸上浮着指痕,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开始绿茶:“谢公子这弱不经风的样,哪经得起——”
凌负羁冷冷打断他:“你也去跪。”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身后一群近侍跟着,末了留下两个太监,走到我和时栎身前,讪讪道:
“您二位,请吧。”
时栎吐掉嘴角的血,也不装了,冲我冷笑:“走吧,谢大少爷。”
我俩就这样跪在了凌负羁的书房前, 入夜以后,那汉白玉的地砖又冷又硬,跪上一会儿全身都疼。
若只是膝盖疼就算了,偏这四周林木葱郁,入夜全是蚊子,我的衣裳穿得薄,被咬了好几处。
啪的一声,背上猛然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