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模样,比你如何?”
梁惜细细打量我片刻,道:“小人自愧不如。”
“你上台唱戏,脸上扮着相,皇上顶多看个大概。”我说,“他若真看中了你,叫你下了台去伺候,大不了我替你走一遭。”
我没真打算替他去挨一炮,未来的事未来再说,眼下先画画饼,留个苗头,到时再寻别的法子。
梁惜微微愕然:“您何必做到这种份上?”
我笑了笑:“因为我也想往上爬啊。”
若是能溜出宫过快活日子,那是再好不过。若是溜不出宫,我也不肯在宫里当个安安分分的小史官,天天跟在凌负羁后面,记载他白天跟谁说话晚上和谁睡觉。
最重要的,我忘不了不堪的从前,又看到了可怕的未来,我怎能坐以待毙?
梁惜摸不清我的心,沉吟了会,行文人礼拱手道:“将来还请大人提点。”
又过几日,到了那位贵妃娘娘的寿宴。
因她得宠,寿宴办得格外气派。银子花得像流水自是不必说,什么王侯公卿,命妇贵女也都来贺她,运寿礼的马车把宫道都堵了,各家管事揣着的礼帖有小书那么厚。
哪怕皇后在世,派头也不会比她大了。
我这种微末内吏,沾了太子近臣的光,居然也能入席落座,偏是偏了些,可酒菜珍馐一样不少,都是平时没有的好货。
大殿穹宇下,百官们在礼官的引导下起身行礼祝贺。
举杯时,我往高台望,半月不见的凌负羁就立于皇帝身侧,一身月白镶银,如霜如雪,五官浅淡却漂亮,眉眼骄矜,比坐惯了皇位的老皇帝更贵气,又比一旁貌如春华的贵妃更清绝。
时栎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嘲道:
“人家在峥嵘的最高处,而你不过是凡尘俗世里的一粒沙。”
贺毕,我坐下,冲邻座的时栎笑道:
“半个月过去了,听你这口气,可不像是爬上了他床的样子。”
时栎眉毛一挑,意味深长道:“他身边人太多,我挤不进去啊。”
自猎场回来后,我这病那痛的,一连两月没去和他们共听课筵讲,估摸着又是来了什么新人。
时栎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凑到我耳边:“你抬头看看,他在冲谁笑?”
我抬头一看,只见他身边多了个宫装女子为他斟酒。
不知是哪家闺秀,羞得满脸通红,连带着脖颈也泛起粉,娇娇怯怯,我见犹怜。
凌负羁笑着扫了她一眼,转头与皇帝继续言谈,一副父慈子孝的样。
“钦天监说咱们这位太子爷命星被冲,星象不吉,万岁爷想给他冲冲喜。”时栎乜着眼瞟我:“想不想知道,上面那女孩儿是谁?”
说不想吧,显得我吃醋,说想吧,又显得我记恨。
于是我只好闷头夹菜,一副不关心的样。
“谢渺因,他在看你。”
我抬起头,往高台上望,凌负羁正和那女孩儿说着话,也不知说了什么,弄得人家捂着嘴呵呵娇笑。
我正要移开眼,就见高台下护卫的锦衣卫中有个人远远地冲我摆了摆手,我定眼一瞧,卿白果然按计划花钱买通关系,混到了御前护卫的差事,他笑得很开心,以为我在看他。
“你啊你——”时栎一脸得意,“绷着一张冷脸,一激你就露馅儿。旧情难忘吧?”
我垂下眼,浅浅抿了两口酒:“谁都有年轻幼稚的时候。”
“……谢渺因,他这次真在看你。”
“哦。”
我懒得再抬起头,凌负羁还是早点忘了我让我滚比较好,千万别想起我和他以前的荒唐事。
上辈子纠缠得那么难堪,他不计较我开的那一枪,我就能忘却前尘了么?
他说往事一笔勾销,我一个字也不信。
思索间,我抬眼往周围看,睃巡打量着在场中走动伺候的小太监,猜测哪个会是刺客。
那晚在水缸里听到的对话在我脑中浮现,我眼皮跳了一下,莫名有些心惊,便问时栎:“你穿书进来后可曾听过什么叫''天雷''的炸弹?”
“听……”时栎神色一凛,谨慎地看着我:“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不实诚,我也不肯多说露底,只是心里已经有了点毛毛然的感觉,怎么也压不下去。
我站起身,踮着脚尖往前面望,越往前越位高权重,从豆大点儿的背影依稀可辨何首辅和何溯之在,陆洺判和他爹也在,老晋王正准备上高台敬酒……粗看下去,该在都在。
漏了什么,一定是漏了什么……那天夜里的另一个声音我虽然没听清,可说话的那股调调让我觉得熟悉。
“谢大人。”
耳边响起清润的男声,竟是梁惜。
他今日的衣裳没穿东衙门钟鼓司的惨绿色衣裳,而是内廷小火者惯着的蓝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