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浩然办公室的墙头悬挂着一帧颇为独特的条幅——心无苟且,
如此条幅,似乎有些另类,异类,令人初见之下,觉得就像当年的喇叭裤,而今的露脐装,与广为流传且中规中矩的宁静致远、厚德载物相去甚远。其实,这,是汪浩然的狱友,一位老者齐白木在他们同时走出铁窗的那天,所挥毫泼墨的。
于汪浩然而言,这条幅还真不是摆设,而是纪念,是初心,是躬身践行座右铭。长期下来,颇见功效。他给人的印象总是面容谦冲淡定但又意志刚强,处事迅速果断但又特立独行。
不过,这几天汪浩然有些变化,一副心神不宁、精神恍惚的样子。
他,失眠了。
过去的一幕幕总在脑海里反复浮现。虽然那是青葱时代,虽然时隔十八年之久,但那是如雕刻在岩石上的印记,是他人生最美好的岁月的记忆。
明明是她,那明明就是她,什么都不看,仅看那双眼睛,汪浩然就认定,那不可能是另一个张文英。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认他。为什么?是有难言之隐,还是根本就把他忘却了,还是对他恨之入骨?
她不认他,他要认她。一定要认她,要马上认她。
他再一次来到D校,不用他敲门,门忽然自动开了。
文英。
汪教授。
你是文英。
哦,您认错人了,我着急出门,无法陪您多聊。再见。
不,你听我说几句,我一直在找你,我--
实在抱歉,一是我确实没有时间,二是您说的这些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张文英客气得有些拒人千里的话,将汪浩然像条干鱼一样晒在那里。
望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汪浩然有些自嘲,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变成十八岁的小伙子。不过与真正的十八岁相比,自己做得似乎还不到位。正常情况下,十八岁小伙这时候应该怎么办,电影和小说里往往是跟着女主走,跟着一起走,咸一句淡一句、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女主说话,总有一句说对女主的心思,引起她的共鸣,这你就赢了。或者总有一句不对主的心思,引起她的辩论,或者引起她的反感乃至训斥,你也赢了。
但汪浩然不能那样,更不能超那样。这里是D内最高学府,他汪浩然更是被喻为京城经济学界“四少”的领导干部,是D校的特聘教授。
汪浩然收了收神,敛了敛气,稍一寻思,几步走进王小雨的宿舍。
哟,汪教授来了,稀客。快请坐。
不客气。
王小雨对汪浩然的敬仰与爱慕,早用大号毛笔书写在脸上。她觉得老天对她真是太不公平,象汪浩然这样举世稀罕的男人,怎么现在才让她碰见,都在北大,都是H省人,当年怎么就没邂逅相遇呢?
想到H省,王小雨又对汪浩然与张文英的关系迷惑不解。从汪浩然三番两次到女生宿舍来找张文英,张文英却不认不识不理不睬,恰恰看得出来,他们原来肯定认识,何止认识,肯定关系不一般。不然,以汪浩然这样的身份,不会一再拜访一个素昧平生的学员。
这几天,王小雨曾多次缠着张文英,要她坦白交待。这里有好奇的成分,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可是,张文英的回答就像风干的萝卜、爆炒的豆子那样干脆,容不得人半点怀疑,也容不得人再次盘问。
当然,王小雨把握得很好,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汪浩然是H省领导,如果她和张文英还在一个单位工作,或者此时都还在省里,王小雨是不会这么问张文英的。
王小雨有个习惯,对于单位的人和事,她从不传递和探听小道消息,更不加入背后议论。她记得一句名言,女人有漂亮的思想,才有漂亮的人生。一流的女人谈思想,二流的女人谈人生,三流的女人谈家长里短。平时,她除了工作,就是学习。
这,是她年过三十却依然没有品尝过爱情滋味的又一原因。
这次,是她第一次睁开眼睛,关注身边的男女之事。
因为,她对汪浩然实在太有好感,这种好感就像夏天突如其来的冰雹,又像冬季穿透云雾的阳光,令她莫名的舒爽。三十几岁人生不知情为何物的王小雨蓦然发现,汪浩然就是她的梦中情人,从第一次在课堂中看见这个男人、听见这个男人声音的一刹那,她便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这可不是她王小雨呵,那个眼高于顶,从来都是以讥讽乃至鄙夷的目光瞧那些臭皮囊的王小雨。
何况这个梦中情人仅只萍水相逢,恐怕早已成家立业。更何况其对她王小雨,只是礼貌和客气,对张文英却有种说不出道不清的滋味。
不过,王小雨就是王小雨,她能很快从杂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只见她好似怕那又大又方的黑框眼镜掉下来似的,右手在鼻梁处往上推了推,问道,又是来找张文英的吧。
嗯。
我真佩服汪教授。现在的年轻人呐,普遍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