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张文英打开一个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块手表,递给李有德,说,这是特地给主任买的手表,怕劳力士什么的太显眼,所以买了这款,叫什么欧米茄,也是瑞士产的纯人工机械表,您戴上看看。
李有德接过手表,也接过她递手表的手,说,小张,你应该知道,我对它更感兴趣。
李有德边轻抚慢摸边心醉神迷道,真是“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一起工作十几年,张文英对李有德的德性自然是一清二楚,更心知肚明其对自己垂涎已久。所以,在如何见面、如何答谢,着实颇费踌躇,也颇动了一番脑筋。
最简单快捷的方式便是随了李有德的愿,这样,她其实付出最小,他却觉得收获最大。
如果说过去,之所以与李有德若即若离,使他心痒痒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因为她还瞧不上他。他份量不够,德性不够,眼缘也不够。是的,眼缘,再急功近利,再迫不及待地谋求进步,她张文英还是有条件有原则的,其中,看你是不是顺眼,就是潜意识中的一个条件。这就像风流场上,那些即使做钱色交易的风尘女子,遇见可心的,宁愿分文不取,自动奉献。而遇见恶心的,便以来大姨妈了为借口,谢绝接客。
可是,今非昔比。张文英最大的靠山也是唯一的靠山轰然倒塌了。栖栖遑遑的她,就像一个溺水者,渴望着抓到一根稻草。而李有德哪是稻草,简直转眼已成了参天大树。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自从课堂上与汪浩然不期而遇,张文英眼前总有一个面孔,熟悉而又陌生,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挥之不去,撵也不走,那,是汪浩然这个罪该万死的家伙的面孔。说家伙都便宜了他,是死东西。
汪浩然这个死东西,知道自己变成了这种以色相取悦上级的人、用色相来做官场交易的人,会作何感想呢?
按说,谁还在意这种人的想法,偏偏一种莫名其妙的潜意识,竟然令张文英作出莫名其妙的决断:不论李有德对我有过多大帮助,今后对我还有多大作用,我都不能再做那样的事做那样的人了。
是的,坚决不能。
于是,张文英决定破财消灾。当然,另一简单明了的方式是直接送钱,可之前送钱曾被李有德所拒,再送恐怕还是会被拒。
于是,她决定送礼。中国是礼仪之邦,最讲究的是一个礼字。礼,起码有三重境界,一重,纯粹的出于感情,如亲情,友情,出于礼貌礼节,出于社交礼仪,主动带上伴手礼。二重,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三重,为了达到一己目的而付出,比如给领导送礼。
给领导送礼,又有许多讲究,有的花了大钱还不被领导认可,有的时机把握不好,干脆被领导拒之门外,高明者则是既送得高端大气,又送到领导心坎里,破费还不多。
反复权銜之后,张文英前往王府井,整整采购了三四个小时,边采购,边反复告诫自己叮咛自己,人活一口气,不要让汪浩然小瞧了自己。
而今,看着李有德色迷迷的摸着自己的手,肉麻地念叨陆游的诗。张文英心里直作呕,又一次潜意识的闪现那张面孔,立即轻轻地但坚决地抽回自己的手,说,主任,我要赶回去上课,改天再来看您。
眼看着到手的天鹅就要飞走,李有德岂能甘心?他早就胸有成竹,在张文英将要拉开房门的刹那,不动声色地丢下一句话。
这句话,让张文英停手驻足。
李有德说,他这次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迎接新上任的省委书记。他正在考虑带她去合适不合适。因为一个处长去见省委书记显然不合适,但如果真见了书记,给书记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对她毕业后的安排及至未来的前途意义重大。他李有德这辈子就是甘为人梯,给年轻人创造机会。
张文英出来学习的第一天,就在做着调出大院的打算,不仅因为那里留下她太多的悲伤,更因为情人门事件,使她总感到背后有不少人拿异样的目光看她,如刺在背;总感觉大家的议论纷纷,流言蜚语,全是冲着她而来。
流言虽然就像是写在水上的字,注定不会持久,但流言又会借助水的波动,传得飞快。流言虽然不能像明刀实枪那样伤人筋骨,但流言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暗器,往往一击便能直达人的软肋,直达人的心脏,致人死命。
张文英人在千里之外,还是每时每刻都在感受火辣辣的流言的明枪暗箭。
不能再回大院,坚决不能。
权力改变命运。
在一个省里,最有权的莫过于省委书记。她张文英在省委工作十六七年,还真没有正面与书记接触。省委书记,对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她一个小处长,距离书记实在是太远太远。
现在,李有德却说,可以让书记接见她,了解她,进而改变她的命运。
张文英知道,这是李有德所抛来的新的诱饵。
好比钓鱼,平时惯常使用的鱼饵,鱼闻着已经不新鲜,不往跟前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