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一席话,让郭贵妃脸色煞白,目光却越发凶狠:“就算你说得头头是道,也只能证明崔氏居心叵测,凭什么说她谋害惠昭和澧王,是替我解决心病?你无凭无据,就是恶意构陷!”
她咄咄逼人、气焰嚣张,天子李纯冷眼旁观,开口吩咐:“沈进士,你先退下。”
“是。”沈微澜从容一礼,退出含凉殿。
李纯目光森冷,将三张符纸往郭贵妃面前一丢:“朕给你留些余地,但你要跟朕说实话。”
三张符纸轻飘飘落在地上,恰好都是正面朝上,露出三个名字:太子李宁,澧王李宽,南康公主李缬云。
郭贵妃扫了眼符纸,脸色僵硬,抬眼看向李纯:“陛下要臣妾说什么?”
李纯看着她,冷冷道:“你的笔迹,朕还不至于认不出。”
短短一句话,让态度强硬的郭贵妃终于有了一丝动摇。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李纯,颤声问:“陛下认得出臣妾的笔迹?”
李纯看着与自己结发多年的元妃,无奈道:“朕与你夫妻多年,也是用过真心的。”
郭贵妃浑身颤抖,一张脸终于染上惶恐之色,跪在地上向天子认罪:“陛下,臣妾知罪……”
“你若知罪,就将来龙去脉,如实道来。”
在天子阴沉的目光下,郭贵妃断断续续,说出当年始末:“五年前,崔氏看出臣妾想扶宥儿上位,献给臣妾一张鬼车鸟符纸,她说这是她从鬼市高价弄来的,能够召唤鬼车鸟杀人。
臣妾一开始是不信她的,甚至杖责了她,却鬼使神差留下了那张符纸,直到一年后,陛下频频夸赞惠昭礼贤下士,有明君之相,臣妾才真的急了。
臣妾将鬼车鸟符纸从箱底取出来,写上了惠昭的名字,交给崔氏作法,果然两天后,鬼车鸟飞过东宫,惠昭暴病薨逝……”
纵使心中早有准备,听到郭贵妃亲口招认,李纯还是气得浑身颤抖,额角青筋暴跳:“你身为朕的元妃,高居六宫之首,竟然下咒谋害太子!”
郭贵妃望着龙颜震怒的李纯,心中惶恐到极处,蓦然生出一股怨恨:“既然臣妾是陛下元妃、六宫之首,那臣妾为何当不得太子之母,享皇后之尊?!”
她撕心裂肺的质问,让李纯当场愣住。
郭贵妃吼出多年积怨,眼中缓缓滑下两行泪:“当年陛下求娶郭氏女,论辈分,臣妾还是陛下的表姑母,这桩婚事臣妾若是不愿意,便是天子也勉强不得!
那时陛下花前月下、红笺纸上,倾诉了多少山盟海誓、柔情蜜意?臣妾不是无知的小家碧玉,知道陛下看中的是臣妾,亦是臣妾背后的郭家。
可臣妾到底是闺中少女,也有一颗憧憬夫妻恩爱的女儿心,就算懂得再多道理,也敌不过儿女情长,终究还是被陛下的诚心打动,坚持做了广陵王妃。
臣妾以为,陛下对这桩联姻多少能有几分真心,可刚与陛下大婚不久,惠昭就出生了!”
郭贵妃提及当年,依旧满腔怨愤,泪眼模糊瞪着李纯。
李纯默默看着这个总是倨傲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崩溃失态,冷声质问:“你是受了委屈,但生在帝王家,受委屈的人何其多,难道一时失意,就可以杀人吗?”
“臣妾也不想杀人!臣妾鬼迷心窍,糊里糊涂做下这样的事,其实心里也很害怕……惠昭薨逝后,臣妾做了好几个月噩梦,连着四年都不敢再动这种心思!”
“可你不但没有处治崔氏,还将她留在身边重用!”李纯痛斥,“若你真心害怕,又岂会有这第二张、第三张符纸?”
郭贵妃拾起符纸撕得粉碎,泪流满面:“那是因为陛下近来借着褒奖澧王,频频敲打太子。澧王比太子年长,又有权宦支持,臣妾也是被逼急了,才会铤而走险。
至于南康,她与沈微澜在东宫公然挑衅臣妾,借着查案步步紧逼,臣妾害怕她查出真相,才会动了杀心。”
郭贵妃看着满手碎纸屑,好像多年的争强好胜都成了一场空,只觉得心灰意冷。
李纯居高临下看着她,眼里带着恨意:“亏你身为名门之后,统摄六宫多年,竟然还会被一个宫女利用,成了她复仇的工具!”
郭贵妃颓然垂泪:“崔氏告诉臣妾,她每次作法都会烧掉符纸,谁知她满口谎言,竟将符纸偷偷留了下来……”
“那是你留下的把柄,她自然要捏在手里。”李纯冷嘲,板着脸问她,“鬼车鸟在朕的寝宫作祟,也是你授意的吗?”
牵涉到株连九族的弑君之罪,郭贵妃如一捧雪水淋头,骤然清醒过来,矢口否认:“不,臣妾与陛下是结发夫妻,绝无谋害陛下之心!陛下就算信不过臣妾,也可以相信沈微澜,他没有拿出第四张符纸,便是明证。”
她情急之下,把欲置之死地的沈微澜都搬了出来,只求与谋逆大罪撇清,免得郭家满门被自己牵连。
李纯听了她的话,沉思片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