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往山林深处搜寻。
六月草深路险,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树枝削的长棍,一路打草探路,驱避虫蛇。
一边走,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分析案情。
李缬云猜想:“话本里的佛寺住持方悟和尚,影射的便是进奏院牙将吧?”
“你还真别说,这帮平卢军都敢在洛阳造反了,刺杀武元衡这种事,他们干得出来。”李宽附和妹妹,扬起手中长棍,当刀剑舞弄,“只要我们擒住牙将,真相便能水落石出!”
正比划着,罗红绡忽然扯住他的衣袖,将他拽了个趔趄。
李宽刹住脚步,见她神色微变,急忙问:“怎么了?”
罗红绡不答他,上前拨开没膝的乱草,露出一只被铁夹夹住腿的鹿。
“走山路小心点,还好是只吃草的,不然你一只脚要没了。”罗红绡淡淡瞥他一眼。
李宽开心欢呼:“今晚有鹿肉吃了!”
罗红绡:“……”
李宽指挥着照白掰开捕兽夹,将伤鹿解下来,准备美美打一顿牙祭。
沈微澜走过来,看了眼鹿腿上的伤口:“瞧这鹿的伤势,被夹有一段时间了,猎户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李缬云好奇地打量捕兽夹:“吕留守说,这一带山高林深,居民不事耕种,专以射猎为生,被世人叫做‘山棚’。”
她闲话一桩趣闻,罗红绡却扭头看向别处,脸色微微发沉。
沈微澜知道好友被戳中了心病,正要把话题岔开,忽然林间草丛簌簌作响,众人以为是山棚来取猎物,转头望去,没想到竟看见了一队平卢军牙兵。
男人们立刻默契聚拢,将女人们挡在身后。
牙兵们盯着被照白解下的伤鹿,挥舞刀剑,凶狠威胁:“把鹿放下,退后,不然杀了你们!”
看样子,似乎只想抢猎物。
沈微澜和曾寒山交换眼神,决定暂且按兵不动,护着李宽默默后退。
牙兵们抢了鹿,抽了两个人手杀鹿放血,其余人不怀好意地笑着,继续逼近沈微澜一行。
“你们是什么人?赶路的商贩?怎么不走山道?”
有眼尖的看见了李缬云,瞬间两眼发直。
今日为了方便走山路,李缬云穿的是朴素胡服,但以她的花容月貌,根本掩不住女子身份。
“女人,有女人!”牙兵们瞬间兴奋起来。
一群亡命之徒躲了一夜追兵,一肚子憋屈正愁没处发泄。
眼前这群赶路的旅人,可不就是送上门的肥羊!
牙兵们齐刷刷亮出兵器,准备杀掉男人们,再抓住女人快活一番。
李宽万万没想到,与乱军狭路相逢是这么个场面,悔得肠子都青了:“官军呢?来人啊,这里有反贼!”
牙兵们被他喊得一愣,还没回过神,眼前又闪过一道凛凛寒光。
众人悚然色变,看到沈微澜拔出了秋水剑,终于后知后觉地认出他就是昨夜跳剑器舞的人。
“这人是官军奸细,我们中圈套了!”
一名牙兵大吼,所有人毛发倒竖。
是拼死一搏,还是落荒而逃,就在一念之间。
关键时刻,罗红绡忽然嘬口学了一声鸟叫,叫声颤颤宛转林间,像是某种特殊的暗号。
在场除了沈微澜,无论敌我,都是一头雾水。
下一瞬,幽深的山林竟传来回应,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同样的怪异鸟叫,伴着树摇叶颤的簌簌声,分外诡异。
“是伏兵……有伏兵!”
牙兵们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形势瞬间扭转。
李宽惊掉了下巴,看向罗红绡:“红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话音未落,树林间再次冒出一群人,只是这回出现的不是牙兵,而是一群肤色黝黑,披着树叶皮毛伪装的猎户。
——山棚。
一群隐居深山,以刀耕火种、狩猎为生的山民。
一行人除了罗红绡和沈微澜,都万分惊讶。
尤其是李宽,目光精准捕捉到一位山棚少女,见她胸前挂着兽齿,耳戴明犀、发簪雉羽,简直大开眼界。
这不就是传说中,妖冶神秘的山鬼吗!
澧王殿下瞬间两眼发直,结结巴巴:“红绡,红绡,你认识这些人吗?”
罗红绡冷冷瞥了李宽一眼,懒得理会他,径自跟一位首领模样的人行礼:“多谢出面相救。”
首领生得虎背熊腰,带着山野之人特有的粗犷,散漫地抱拳还礼:“不谢,他们抢了我们的鹿,我们也想剥他们的皮。”
李宽心虚地缩缩脖子,刚才他也想贪了那只鹿来着。
两拨人彼此好奇打量,首领跟他们打听:“从昨夜便有很多人进山,可是山下出了事?”
沈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