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有些不明白了。”杜少琼见黛玉并不言语,很是不解。
黛玉闷了半日,“我与你说不明白。”说着,捂着被子背过身自睡去了
翌日,两人打扮齐整自往顾府而去,顾庭鹤携妻儿在家早准备停当,两相厮见,俱都欢喜。
一时见过,顾庭鹤的夫人是个白白净净的圆脸妇人,娘家姓柳,四十岁上下,先把杜少琼笑骂了一通,“想是怕我这张老脸把你媳妇吓着了,到这会儿,才把人领来。好孩子,今日,倒要好好陪陪我这个老婆子。他们这些臭男人啊,要在什么听雪庐喝茶想,清一清肚子里的浊气,咱们不陪他们吹冷风,咱们自个儿乐去。”
杜少琼也无法,只好眼睁睁看着柳夫人拉着黛玉走了。
顾庭鹤看着杜少琼,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前几日你师父寄了一幅《八月桂花图》,我一直没打开,专等你共赏。”
到了听雪庐,杜少琼一见果然是四面通风,“这里冷得很,果然表妹不适宜来此。”
顾庭鹤命仆人去书房取画轴来,又亲自烹茶。
杜少琼忙要帮忙,顾庭鹤不许,“不必不必,这是难得一见的虎丘茶,你在茶道上并不精通,没得辱没了这好茶叶。”
杜少琼的确在茶道上没有研究,在他看来,茶叶的最大功能就是提神醒脑,旁的东西,他也喝不太出来。
顾庭鹤的儿子顾鲤在一旁见怪不怪了,他倒是怕杜少琼误会,帮自家老爹圆话,“瑛石兄弟,我家老爷把这茶叶看得比我都重要叻,虽说上个月便定好了要煮茶为宴,那时候可没有拿出这宝贝,还是昨日你遣人来信,我爹才舍得把这大宝贝拿出来,说来,我能喝到这茶叶,还是托了你的福。”
杜少琼看着这茶叶不甚青翠,倒微微带着一点儿黑色,然而顾庭鹤点泡的茶汤却是好看的白色,还有一点儿淡淡的豆花香味,也起了点兴趣,“这茶我倒未曾见过,师伯刚刚说这是虎丘茶?”
顾庭鹤正行云流水地烹茶,顾不上说话,还是顾鲤解释,“这茶倒还有个典故,昔年这虎丘茶也可算得上一时潮流,前朝有云 ‘白云踏露来,自看家人摘’,这白云说的就是虎丘茶了,只是这茶极为罕见,只在苏州虎丘园查出,每年不过十几斤之数。后来有一位权宦听闻虎丘茶大名,竟派人索拿,哪晓得那几年雨水有缺,产量极少,只去了鲜茶叶十余斤,制成茶叶不过三四斤之数,哪知权宦不信,竟派人将茶园主任捉去拷打,竟打了个半死,终究不得。”
说到此处,顾鲤不禁冷哼一声,“把人打了个半死,终究也变不出一两茶叶来,到底将人放了回去,只是那主人从此双腿受了重伤,不良于行。至于茶园么,从此也就荒凉败落,这虎丘茶也就越发稀少了。”
就着这个故事饮下茶水,杜少琼只觉舌尖苦涩无比。
顾庭鹤反倒笑问道,“你竟不问这权宦将来如何?”
杜少琼便叹道,“不论这权宦下场如何,究竟也与茶园主人无关,又何必再问。”
闻言,倒是顾庭鹤默然了,半晌才道,“不错,是无关的。”
顾鲤放下茶杯,看看自家老爹,又看向杜少琼,言辞激烈,“这如何无关?这等仗势欺人之辈,我等岂能轻易放过?不上书圣上,惩治此等恶徒,岂不枉费国家社稷!”
“慎言!”顾庭鹤连忙喝止,“小子无状,安敢在此饶舌!”
杜少琼忙道,“师伯,伯鱼兄长也是一心为国,仗义直言罢了,何况此地视野开阔,正宜我等亲友与天地亲近,共赏美景,师伯何必动怒?”
这里四面透风,略无遮挡,倒也不怕有人偷听了去,他们三个又是如此亲近,更不会到外面乱说,因此也不必担心惹祸上身。
顾庭鹤怒道,“只怕小子不知悔改,祸在将来。”
杜少琼闻言,转头看向顾鲤,“伯鱼兄,师伯这是老成之言,谨言慎行,当心祸从口出才是。”
顾鲤见老爹生气,怒气早没了八成,这时便低头认错,“小子无状,不该莽撞出言。”
顾庭鹤点头,这一节才算揭过,便将道理又细细说给儿子听,“这权宦既是内监中人,管着皇庄上供、又奉皇命监管地方,叫这茶园主人献茶也是应有之义,这主人拿不出茶,这权宦也可安一个藐视皇权的罪名,即便查清并无此事,他亦何错之有?皇上又岂会罚他?你且细细思量其中道理。”
这种东西,果真是要看天赋的,自家儿子在自己身边耳濡目染这六七年,一点儿皮毛都学不会,杜少琼的父亲也是耿直敢谏的性子,他儿子杜少琼倒是天生就懂,常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地方。
顾庭鹤长叹道,“这茶倒也与瑛石有几分渊源,昔年你岳丈在扬州管着盐务等事,倒是洁身自好、精明干练,当时仅存的这几株虎丘茶树全仰赖他才能存活。因而拿出来给你尝尝,这宝贝我也不藏私,还剩了大半盒,你且拿回去叫你媳妇也尝尝,你是托了她的福。”
杜少琼便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