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汉国王宫之中,乾清宫内某间图书室,乌黑的眼睛专注地扫视奏章。
“哗啦。”
白天抽时间陪伴大进和孩子们的代价在这时显现出来了:
陆大古需要加班处理工作,政务呈上他的桌子以后可不会自动减少,除非大进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帮他处理了一部分。
幸而主要是些重复的琐事。
“夫君。”
这时候,着素色长裙的栗发女人款款走进图书室,她来到大古身后,弯下腰,目光扫过他手中的奏疏和桌上整齐摆放的奏章堆与资料。
“这么晚了还没弄完吗?”
“啊,不小心留的太多了。”
她在他旁边坐下来,看他拿起一本本奏章,他说:
“虽然大部分都是些重复的琐事,可我必须过目。”
听着他的话,大进拿起一本奏章,打开,上面赫然写道:
王上您还好吗?臣这里有些土特产羊肉干,请王上过目。
陆大古回:寡人安好,这边肉干很多,不必多送。
“这不是这个人第一次向我问好了。”他随手拉开抽屉,里面有整摞数月的问好奏折,“这都是他写的。”
大进歪了下头,颦眉。
“垃圾邮件?”
总体上看,文字和文化的变化与生产力进步、技术路线密不可分,在西方,人们用莎草芯浸泡六天后并排铺在板上,再以木槌捶打挤去水分,后用石头等重物压,待其干燥,制成莎草纸,或者直接制作兽皮,如羊皮纸,如此产生的文字载体价值高数量少,只能用于宗教祭祀,和中上层人士之间往来,于是欧罗巴中世纪诞生了“巴斯塔德体”等哥特体系字体,人们在他们的表音文字上大量增加饰线和花纹,为追求和他们“身份”、文字表述内容的“地位”符合的优雅美观而贬损文字的实用性。
在东方,早期先民用火烤杀青后的竹片书写文字,单个竹片能承载的文字有限,于是人们用丝线将竹片穿起来做成竹简,而后他们发现,对植物纤维进行特定的工艺步骤处理可以做成纸,纸比竹片使用更方便,于是人们淘汰了竹片,不过出于技术惯性,许多时候对纸的使用如竹简那般,便做出了【卷轴】,卷轴要像竹简那样将内容展示出来,就需要展开,展开后纸面是一列列出现在人眼前的,所以内容也该一列列写画,以便卷轴使用者最快了解内容。
是以西方自古横着写,东方古代竖着写。
并且,由于我们的文化体系一脉相承,我们至今仍使用象形表意文字,再由于文字载体的珍贵,我们的祖先追求用最少的字表达最多的含义,所以用文言文,叫做,“微言大义”。
这份馈赠传给后人的我们,就使得我们能用已有的文字组成极为简练的词汇,迅速理解新事物,或是用简练的语句,表示出丰富的哲学内涵:
来了吗?
如来。
到底来没来?
如来。
而当【无限军官】陆大古到达这个时代,传播批量造纸的方法,改进了笔,又为了让纸面承载更多信息量,简化文字,改竖为横,再发展工业,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文字从载体的稀缺中解脱出来,学习文字更加简单,民间流传的文本量爆炸式地增多,官员汇报、记录工作,也越来越没那么“珍惜”纸面了。
“不,没那么简单。”
大进更善于在已有规则框架内处理实务,她没理解到第二层内涵,大古诱导提问:
“你再仔细看看,这封奏章的来源是哪里?”
“上谷....”
她恍然地点头:“我懂了。”
“对,就是你理解的那样。”陆大古肯定道,“作为北疆边陲郡县的主官,示好的奏章我可以不在意,他不能不写。”
“他需要我的信任。”
“否则,当我怀疑的时候,罪名就成立了。”
真正的古代权利动物是很拟人的,再者大部分时间,规则只在规则的制定者和掌控者认为有用的时候生效,想躲到那薄薄的纸张后面相安无事,无异于做梦,因此信任就更必要,否则,详情可以参照唐代的《罗织经》,总有一条罪名适合你,而作为权利核心,陆大古的选择更加多样,譬如现写罪证,往他家地下室里塞几副甲胄弩械,然后。
他摩挲着下巴,似在思考哪些臣子需要处理,敛起眸子:
“我说他是谋反他就是谋反。”
“哪一个敢说不?”
接着眨了下眼睛,恢复如常,对正在看他的大进笑了笑:
“总之,这样问安的折子是会越来越多的。”
“批阅走个流程就行了。”
说话间,他们批阅过几本奏章,接着才到他们真正关心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