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沈若琳听的皱眉。
赵婆婆这个时候十分虚弱，再加上看到沈若琳的时候情绪激动，刚刚那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几乎耗尽了她全部力气。
看着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的赵婆婆，沈若琳叹了口气：”你的孙子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你既然知道害死他的真凶，为什么把真凶说出来，让他得到惩罚呢？“
谁知，沈若琳说完这句话，赵婆婆竟然笑了。
沈若琳也不确定，毕竟赵婆婆这个样子，实在看不出来她是什么表情，只能通过出气声判断。
沈若琳刚想再劝，就听见赵婆婆开口了：”锤子……从小啊，就没有妈，是我带大的。“
这个沈若琳是知道的，锤子以前跟她说过，沈若琳记得锤子提起自己的这个奶奶的语气和眼神，满是幸福，也是因此觉得赵婆婆和锤子的感情应该是极深的。
只是，沈若琳不明白，既然祖孙两人感情这么深，赵婆婆为什么不愿意把害死锤子的真凶说出来，反而要坚持嫁祸给她呢？
但看着床上虚弱的赵婆婆，沈若琳深知她说出一句话不容易，便也没有打断，只是站在窗户边上，静静的等着她的后文。
”可是……我的儿子……他不能一辈子光棍啊，总得……再找一个。“
这个沈若琳也知道，她听陆晋时说了，锤子的父亲似乎在置办彩礼，而且这彩礼，卢梦秋也出力了。
”那个女人……家庭条件不错，成分也不错，就是……彩礼要的有点多。还是……卢同志，帮了我们，她是个好姑娘啊。“
沈若琳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卢同志是个好姑娘啊，是我害了她。“
这句话赵婆婆说的十分顺畅，比前头几句都要顺畅，甚至语气中还有几分清晰可见的后悔。
沈若琳甚至有点想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但她还是忍住了，等着赵婆婆的后文，毕竟这里还有录音机呢。
”那个姑娘啊，她想在大院有个工作。可是，别说咱们院，就是周边，也不缺人了啊。“
”后来啊，眼看着这事不成，你竟然办了个什么什么幼儿园。“
听到这，沈若琳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只怕是觉得她粮票赚的多，便觉得这是个肥差吧。
”我想着，带孩子嘛，不就是那么回事。都是女人，你可以，那个姑娘应该也可以。“
沈若琳心中再次暗道”果然“。
这个年代的人应该都是这样的吧，觉得带孩子就是那么回事，随便一个女人都应该会的。
”她说，可以给锤子吃点拉肚子的药，可以，可以把你赶出去。“
这哪里是赶出去？
如果最后的结果是沈若琳下的要，只怕她就要被送去大西北做苦工改造了。
说不定还会被枪毙。
“我呀，就找了卢同志的门路，要来了让锤子上吐下泻的药。”
难怪！
沈若琳现在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难怪当时卢梦秋刚进监狱的时候情绪那么消沉，难怪她听到锤子的死讯的时候，突然那么激动。
因为卢梦秋虽然脾气不好，但本质是一个善良的人。
不然，她也不会帮赵婆婆的儿子添聘礼，也不会帮赵婆婆找药，也不会在陆家门前对沈若琳那样指责，更不会在监狱说出事情的真相。
“卢同志不知道，我跟她说，是因为锤子在你那吃坏了，让她帮我去讨个公道。是我们，利用了她的善心。”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点说出真相？你这样畏罪自杀，如果你真的死了，卢梦秋就一辈子都洗不干净了！还是你不敢承认，是你害死了你的孙子？”
最后一句话，沈若琳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沈若琳是真心替卢梦秋不平，自己一番好心，最后发现其实被利用了，还险些毁了自己的一辈子。如果沈若琳是卢梦秋，只怕此时赵婆婆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过。
她也真心心疼锤子，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被自己最喜欢最信任的奶奶亲手害死，想必此刻在天堂要哭的肝肠寸断。
“我知道啊！我知道……”说着，赵婆婆眼角流下一行泪水。
“我……对不起……”赵婆婆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沈若琳甚至已经听不出来她到底有没有说话。
见赵婆婆本就半闭着的眼睛彻底阖上，沈若琳才伸出手指，放在赵婆婆的鼻子下探了探。
没气了。
赵婆婆最后那句“对不起”，也不知道是谁给谁的？
但沈若琳觉得，应该不是说给自己的。
如果是说给她一手带大的孙子锤子的话，她如今到了天堂，可以好好的，面对面的道歉了。
如果是说给卢梦秋的，那沈若琳觉得，卢梦秋大概不会原谅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