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她或许不太理解,但她觉得人性相通,求不得的事或人,最终总能靠岁月和解。
两壶酒不知不觉见了底,叶白榆这身子不胜酒力,只喝了三两盏就头晕,她便不再饮,只默默等着萧宸喝完。
“陛下,掖庭宫该落锁了。”
萧宸屈膝靠着凭几,一只手拎着酒盏,没看她也没说话。
他嗜酒成性,已经没有什么酒能解他的忧,但他忽然想明白了阿音当年喝酒是为了什么。
她是在想谢容与吧。
所以三年里,她忘掉他了吗?恐怕没有。
思念这个东西是魔是障,遇酒缠绵,与日俱增。她自己都不曾释怀,怎么敢来教他?
叶白榆默认他同意,自行离了大殿。
她知道酒不能解思念,但现实可以击碎思念,接下来,她就要告诉萧宸,他的执念带来的只有痛。
今夜冯坚不在,值守的是于圭。
两人互相颔首施礼,叶白榆道:“于常侍的伤看来已经好了。”
于圭道:“承蒙女史惦记。”
“大父今日怎么不在?”叶白榆问。
于圭指了指天,说:“今夜乌云遮月,大父腰疼难忍,故而不在。”
说起腰,叶白榆也有些隐隐作痛,但今日不能休息,还得伤上加伤。
“那便劳烦于常侍派人送我去宫正司领罚吧。”
于圭一愣,看了眼殿门,“女史这是为何?”
叶白榆道:“使陛下被污昏聩,方才又伤陛下圣体,自该领罚。”
于圭张了张嘴,“可是……”
“你与陛下说他自不肯,但明日必有奏书奏请陛下惩处我,何必再叫陛下为难呢,横竖是要挨一顿打的。”
这不是她自讨苦吃,是今日杨家之乱的矛头本就是对准了她。
陛下昏聩四个字,就算叶紫芫不叫人说,那些闹事的也会说。那么陛下昏聩造成的民乱能处罚陛下吗?显然不能,只能拿她这个祸君的祸水来开刀。
若她今日不是恰好出宫遇上了,为自己开拓一二,还抓住了几个拿钱闹事的,那明日她的下场恐怕不死也得被撵出宫。
今日乱虽然没起来,但谣言是止不住的,她名义上就还是个祸水。朝中那些想把她撵出大殿的官员必会拿此事来逼迫萧宸。
她自己提前领了罚,是变被动为主动,堵上了那些人的嘴,萧宸便有底气去严查造谣者,运气好,或许能把背后推手揪出来。
不等于圭纠结出个结果,叶白榆便自行去往宫正司。于圭只得先顾她,跟着她一道往宫正司去,与宫正交代先莫要行刑。
宫正可不管这些,有罪便要罚,“于常侍,莫怪我不给你面子,除非陛下与冯大父说了这话,不然我们就要照章办事啊。”
于圭道:“那宫正总该查证再行刑吧?”
“她都自己请罪了,肯定是有其事啊,难道还有人自己找打?”
于圭无奈,“没不让你行刑,待我问过陛下是轻罚还是重罚,您再行刑如何?”
宫正有些不耐烦,“那行吧,你可快点,大晚上的罚完了我们还要休息呢。”
于圭只得马不停蹄地折回请旨。恰路上遇见要去尚食局的叶兰芷。
“于常侍你这着急忙慌地是要作甚,你伤不是还没好利索吗?”
“要命的急事。”于圭来不及与她细说,“劳烦姑娘马上去司药司找郑司药,就说叶女史在宫正司受罚,请她拿些伤药,姑娘若有时间也去照看一二,尽量拖延行刑!”
“啥?我大姐姐她怎么又要……”
不等说完于圭便跑了。叶兰芷急得直跺脚,一面担心他的伤还没好,跑那么快要落病根,一面又担心大姐姐出什么事。
于圭跑回内朝大殿,与萧宸急禀:“陛下,叶女史自请去了宫正司受罚,她说她伤了圣体,又使陛下被冠以昏聩之名。”
萧宸那因酒昏沉的脑子倏地醒了,他丢下酒盏便要起身,刚抬起屁股又顿住。
叶白榆想到的他也都想到了,今日之所以没任性杀到叶府也是因为此。他不能明着维护她,否则就坐实了她的污名。
他捂着头闭上眼,被她咬伤的唇舌忽然沸反盈天地疼起来,仿佛在提醒他,他的执念只会让他们两败俱伤。
“让冯坚去传话,按规行刑。”
萧宸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与无力感。于圭沉默片刻,称是退下。
让冯坚传话就是暗含轻刑之意,也就是说,同样打二十杖或是抽二十鞭,但刑不伤内里,只伤皮肉。
叶白榆所“犯”之罪,应杖三十,这算是宫正司最严厉的惩罚了,因为几乎没人能活着受完三十杖。
冯坚受刑杖的疼还没好,知道即便是轻刑也损伤腰骨,于是他传话改杖刑为鞭刑。
鞭刑多半只伤皮肉,只是短时间内更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