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月色被薄薄的云层遮掩住,显出毛毛的边缘来。
九歌以前听人说这样的毛月亮就是鬼魅要出来作祟的时刻。
阴风阵阵,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祠堂的位置在整个陈宅的西北角,那里偏僻难行,就连门口的歪脖子树都已经不长叶了,只剩下干枯盘虬的枝干,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鬼,欢迎九歌的到来。
只是刚刚踏足这里,九歌就感到一股凉意直接升腾。
门口两边对联,一边是举族宗风流世袭,,另一边是承祖聚德神州昌。门头很高但很窄,祠堂大堂正对着院门,不知道有多久没来了,里面居然是一派的荒凉萧索,地砖与地砖的缝隙之间长满杂草,大堂中间停着三口黑漆漆的棺材,棺材前面各有一盏莲花灯,里面盛着灯油,不过因为太久没有人过来,所以灯油几乎都烧干了,灯火如豆,将明将灭。
要是灯灭掉,任务便失败。
九歌赶紧往其中一个莲花灯里面添灯油,她一弯腰,便听见空荡荡的祠堂中回荡着脚步声。
是那种布鞋底沉闷的脚步声,哒哒哒,从棺材后面绕到另外一侧去。
九歌浑身的起鸡皮疙瘩都起来,甚至连头皮都炸开,她赶紧直起腰环顾四周,并没有人。
是鬼,是鬼,是鬼来干扰我来的。
她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想着自己的可笑,当年学医的时候,曾经还标榜自己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来着,但是死后所经历的一切,让九歌的信念也渐渐动摇。
这世上她不懂的事情太多了,不理解,但应该尊重。
她于是弯腰又去添第二盏灯的灯油,中间的棺材要高一点,整体也要更大一些,黑漆漆油亮亮的棺材非常的气派,在这个年代绝对属于厚葬,只不知道葬的是谁。
也正因为这副棺材比较高,所以当九歌弯腰添油的时候,她清清楚楚看到一双绣花鞋从棺材后面绕过去,不见了。
这一次,她立刻趴在地上看,只看到地上悄悄站立着一双鞋。
一双红色的尖头锈花鞋。
只有一双鞋在棺材的后面,但却好像有一个人站在这儿凝视她一样,让九歌没来由地心慌,她又站起身站到棺材后面看,后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微风过处,烛火摇曳,前后三盏灯火照应得九歌在墙上投下重叠的影子,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哪个不是九歌。
门外有声音。
九歌猛然回过头去,之间风过处草木低头,分明是有什么东西正朝着祠堂而来。
九歌牢牢记得任务,慌忙添完最后一盏灯,整个祠堂便通亮了不少,她躲到棺材后面,静静听风呼啸而过,等呼啸的声音停止后,她清晰地听到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是一个苍老的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愤怒:“她知道错了没有?”
“老爷,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把八太太绑到祠堂里跪了整三天了,但八太太还是不肯认错,她还痛骂……”
这声音九歌听出来了,是陈管家的。
那另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当是老爷了,老爷冷哼一声:“哼,该死的娼妇,做出这等下贱的事情,还有理不成!家法处置,等等,我怎么闻到,有生人的味道。”
九歌吓得又往棺材后面缩了缩,心说这老爷属狗的,生人味道都能闻到,不过转念一想,恐怕整个陈家大宅都是一座鬼宅吧。
奇怪的是,当她弯腰躲在棺材后面,透过棺材底,她又看到了那双鞋,鞋尖朝着自己。
只能听见老爷的声音,却看不见老爷和陈管家在哪里,陈老爷语气严肃:“给我搜!凡有外人擅入祠堂者,杀无赦!”
九歌一个就地翻滚,滚到中间吊的高高的棺材下面,顾不得许多,伸手将鞋拿过来。
居然稳稳当当就拿来了,尖尖的一双粽子样的小鞋,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不及多想,九歌把这双鞋套在了脚上,脚步声一下子消失了。
脚上的绣花鞋越来越紧,仿佛要把骨头都勒断,痛得九歌赶紧去脱,却怎么也脱不下来,一转身,陈管家正好整以暇地背着手看着她。
不等九歌说话,陈管家先开腔“八太太,您可知错了?”
九歌这才发现,身边的祠堂完全换了模样,不同于自己看到的祠堂,这祠堂肃穆,阔亮,她听到自己说:“呸!臭不要脸道貌岸然的东西!我何错之有!”
这声音不是她的,九歌看看自己身上,宝蓝色氅衣,白色马面裙,这不是……这不是八姨太的着装吗?可这声音,又同自己伺候的八姨太不太一样。九歌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她附着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看着她所经历的一切。
“不知悔改的贱人!”陈老爷怒不可遏,上前来一巴掌狠狠扇在八姨太脸上:“我看我就是宠坏了你!来人啊,给我烧了!”
陈管家在祠堂中间点燃一个火盆,把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倒进火盆里,九歌看清那竟然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木偶人,彩绘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