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数值计算这方面,需要我们计算技术研究所协助的话,我们也可以提供一些超算资源。”
徐洋的声音对于除了常浩南以外的所有人都很陌生。
因此阎忠诚看向对面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
“有超算资源的话当然好,不过影响我们进度的关键倒不是计算量,而是软件功能和算法方面的限制。”
这下徐洋反倒真的来了兴致:
“怎么说?”
“航改燃机虽说核心部分都是现成的,但船用燃气轮机和航空发动机在使用环境、性能取舍、成本控制之类的方面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所以也不是完全照抄就行了。”
因为在座的都是自己人,阎忠诚回答得倒也十分完整:
“比如军舰对于噪音和振动都会有严格的要求,尤其以反潜为主要任务目标的情况下会更加严格,而航发在这方面的限制就要相对小一些。”
“再比如军舰可能长时间在极地高寒水域航行,燃气轮机进气口必须要克服结冰环境,而喷气式飞机由于速度足够快,则几乎不需要考虑这种问题。”
“这部分工作同时涉及到声振、热力、热声等十几种多物理场耦合作用,要想通过目前的仿真建模软件实现精确计算……一方面难度会很大,另一方面考虑到目前我们国家超算的计算速度,耗费的时间恐怕比按照老办法造几个样机出来还要长。”
“而且这还只是设计阶段本身面临的问题,好的设计师需要在设计过程中考虑到后续生产、维护、修理工作的便利性和经济性。因为燃机对于自重不敏感而对于寿命和成本敏感,所以黎明厂计划用1cr16ni2mon马氏体不锈钢通过热锻方式生产叶片,那么在设计的时候就不能像航发那样只注重性能,还要考虑到叶片尺寸和形状对于工艺的适应能力,否则就是给制造厂方面出难题。”
“热锻过程中,材料的变形、传热和组织演化相互作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有限单元法在需要充分考虑微观组织影响的热锻造工艺中的应用,又是一个复杂的多物理场综合作用过程……”
阎忠诚不愧是国内计算机仿真领域的早期探索者之一,尽管由于之前长时间接触不到国际顶尖的经验而有点被时代甩开了,但真要做起来,也仍然能把工作梳理得条理清晰思路明确。
这一大段话先是把徐洋说得一愣,然后迅速激发了她的斗志。
主动提出帮忙却不被需要,对于徐洋来说绝对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虽然目前的软件和算法都不支持这种复杂多物理场的模拟,但还是有不少手段能在一定程度上克服这个问题的……”
她本以为自己抛出这个话题之后可以吸引到其它人,尤其是常浩南的好奇心。
但大家似乎都对此反响平平,而正主更是低头无意识地摆弄着筷子在那愣神。
最后还是阎忠诚接过了话题才没有冷场:
“我知道应该怎么把这些问题拆分成普通的单场或者双物理场耦合去解决,但这需要很大的工作量来进行建模和写代码,对计算量的硬性要求反而没有那么高。”
“这……”
徐洋有点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上去有六十来岁的人竟然还有这种能力。
她实际上是个很纯粹的人,因此顿时对阎忠诚肃然起敬:
“您对多物理场建模这方面也有研究?”
“谈不上什么研究,我在英国访学的年代还没有这些技术,所以也没学到。”
阎忠诚说到这里,把目光投向了徐洋的旁边:
“实际上这还要常浩南同志在之前对涡喷14的设计改进工作中留下的经验,以及完整的笔记,我这段时间也算利用职务之便,经常拿过来看和想,也就逐渐领悟了些更进一步的东西。”
“常博士?”
这倒是有些出乎徐洋的意料之外了。
常浩南的水平她当然是清楚的,但自己有能力是一回事,能教导或者启发别人是另一回事。
实际上,往往越是天才的人,越是不擅长这方面。
类似于让乔丹去当教练——
你只要起跳,然后等对手落下去再投篮就可以了。
本来正在神游的常浩南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便下意识地抬起头:
“怎么了?”
“不知道常博士你对这类多物理场的仿真建模计算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虽然现在这个场合有些不够学术,但徐洋还是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想听听对方的思路。
一方面是相互交流,另一方面也有点想要看看两个人谁在这方面更擅长的心态在。
然而常浩南直接摇了摇头:
“具体的想法没有,因为目前的工具实际上只支持二维场的模拟,无论用多么精妙的办法拆分具体问题,都会导致很多变量被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