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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边(1 / 2)

夕曛笼照下的城郊,树树秋色,山山落晖。安寂之中,遥遥传来马车辘辘声。

马蹄声碎,帷裳被拨开,露出一张眉眼淡淡的朱颜。

攸宁凝目远眺,忽对御者道:“成敬,你看前面那人,好生眼熟,好像是殿下?”

御者模样清俊,约摸十三四岁年纪,虽然衣着与寻常少年一般无二,但白净的面容和轻柔的气质隐约流示出他的内官身份。

成敬揉了下眼,定睛一看:“诶,可不么阿宁!那不是殿下又是谁!”说罢忙加鞭向前。

前方牌楼处,一人牵着一马,在此伫等了良久,正是祁钰。马的鞍鞯下还挂着一串兔子,他刚从南海子围场回来,知道成敬和攸宁是今天返京,就没有直接回府而在此处等候。

听到成敬远远传来的呼喊声,祁钰嘴角含笑,朝着他挥手示意。

成敬甫将马车停稳,就从车上跳下来,苦着脸对祁钰道:“殿下,这两个月不见你,小人想你想得好苦啊!”

祁钰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成敬,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才两个月不见,你小子竟长高了这么多。”

攸宁从车轩里探出头,一脸不服气地问道:“殿下,那我呢?”

祁钰装作端详她的样子,良久笑道:“阿宁你,也大变样了——”

“又晒黑了些。”

成敬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招来攸宁的瞪视。

“你在外劳顿,先骑着马回去,回去睡个好觉!车就由我来驾。”祁钰对成敬温言道。

“不行不行!殿下,那成什么话!”成敬嘴上拒绝,可是手不由自主地接过了祁钰递过来的缰绳。

“成敬,不许走!我驾不了车!”攸宁见状急道。

祁钰悄悄冲成敬使了个眼色,成敬立马会了意,上了马就远遁,嬉笑地回头:“殿下,我先回去让典膳把兔子给做了,先走一步——”

攸宁眼看成敬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愤愤地道:“说得倒好听!他一进城,肯定直奔赌坊耍叶子牌去了!”

“殿下,你怎么能放他走了!”攸宁一脸愠色地转向祁钰。

“为了能把某人爱吃的大顺斋糖火烧拿出来啊。”祁钰笑着从袖袋里掏出还热乎的点心,在攸宁眼前乱晃,攸宁登时转怒为喜。

天色渐暗,时近闭城。怕耽了入城时限,祁钰催着马,赶车驶向城南的丽正门。

攸宁正吃着糖火烧,突然在车舆里咯咯笑个不停。

“想到什么了?笑成这样子。”祁钰忍不住回首看她。

“回殿下,小人在想的是——入城若是我们遇见京中识得殿下的几人,他们定会被吓到不行,觉得这回遇到大人物了。”

“哦?这是为何?”

“虽然他们看不到这个大人物,但是当朝的郕亲王殿下——可是他的御夫啊。”说罢,攸宁直接笑成一团。

“嗐!那当然咯,能让小王专程来接风洗尘的,还能是小人物?”祁钰自嘲道。

攸宁被此语提醒,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正事:殿下来郊外候等,可不是因为府里的丫鬟内侍是大人物。

她放下手里的点心,轻声对祁钰道:“殿下,此次固原一行……”她一时凝噎,难以为继。

十年前明月不辞而别,从此杳无音讯。个中原因,祁钰一直不得而知。后来,他渐大些,在朝廷脚下浸淫久了,对此事隐隐有了一种猜想:为武官的,九边调派之际,往往连夜就要徙家赴任,而且事关军机,到哪里赴任这些信息是对邻里也不能透露的。他猜测,明月的父亲可能就是这般情形。是以明月仓猝之间来不及和他当面道别,是以之后他一直待在京师,打听了多年,却无迹可寻。这种猜想的可能性不可谓不小,但至少是一条有迹可循的路,如若原因是辞京还乡或是远避仇家,那么天地虽大,他却无从找起……

“我明白了,固原也没有线索么……”祁钰的声音轻得像自语。

“固原城的官宦人家里,钱姓、又有女儿的并不算多,但宦门往往很重女子隐名。小人只能通过做帮佣进入府宅,慢慢向丫鬟打听府里小姐的名讳,这样进展难速,因此小人才在固原延宕了两月之久。不过……这些人家里,并没有女儿的乳名、名或是字叫明月的。”攸宁的心情变得很低落,她了解祁钰只不过是佯作不以为意,实则对于这件事,比任何事都要在意。

“七年了,阿宁。”祁钰轻叹道,“为了帮我办这件事,你走遍了九边大大小小上百个军镇。真的……辛苦你了。”

“殿下,您一定能找到她的。”攸宁凝看着车帷外祁钰的背影,良久道,“我一定,会为您找到她的。”

他们到了城外关厢,但见这里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着大红灯笼高高,十里内外一片灯火明黄。这倒不是因为家家都将办喜事,而是因为天子家将办的喜事。京师百姓家所以如此,既是为了以悦圣心,也存着想沾沾皇家喜气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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