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椒之前想过白萱会有苦衷,却没有想到她的苦衷带着这样鲜血淋漓的痛苦色彩。
当她和福利院的其他孩子一起站在台下,看着台上那个西装革履、谈吐温和的男人发表动人心脾的演讲时,她会不会和其他的孩子一样露出向往崇拜的表情?会不会觉得这个男人简直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自己狭窄黑暗的生命里?
应该是有的。
否则保姆不会忍不住将保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告诉白萱。
她觉得白萱不应该去崇拜感激一个让她变成孤儿的恶棍。
田椒很难想象白萱在知道自己身世后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
田椒道:“所以,你选择了复仇?”
白萱反问:“你觉得我不应该复仇?”
田椒无言以对。
白萱本来应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从程霈拿出重利相诱,白臻也毫不动心而是选择带任小蕊离开那场饭局时,就能看出这个男人是真的很爱任小蕊,可以为了她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富,这样一对恩爱的夫妻,对孩子肯定也会非常宠爱,若非程霈横插一脚,白萱何至于在泥潭里痛苦挣扎那么多年。
她的母亲被人当做牲畜般豢养折辱,她的父亲无能为力痛不欲生,最后两人都以惨烈至极的方式离去,始作俑者却家庭和美事业顺遂,白萱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为双亲报仇?
“……白萱姐。”田椒抿了抿唇,道:“之前我问你,我有一个很恨的人,我想要报复他,应该怎么做,你那时候告诉我,不要为了一个人渣葬送自己的人生。”
“你却为了报仇甚至不惜嫁进程家,将自己的后半辈子全部搭进去了,这跟你告诉我的,不一样。”
白萱沉默了很久,才说:“正因为我自己做不到,我才那样劝你。人能劝的了别人,劝不了自己。”
“我也想过,我这样做,值得吗?”白萱苦笑一声:“我大学放弃了那么多有前途的专业,选择心理学,费尽千方百计才和程皓君在一起,甚至生下了冬冬才得以嫁进程家,我将自己整个人都跟程家绑定了,这到底值得吗?”
“可每当我想要退却时,我就会在梦里看见我母亲破碎不堪的尸体,父亲死不瞑目的眼睛,他们日日夜夜都在哀伤的看着我,告诉我他们的苦痛,我早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田椒道:“为了报复程霈,你不惜利用自己的儿子,你这样也是对孩子的不负责。”
“……”白萱垂下眼睫,淡声说:“冬冬是程家唯一的孙子,程家会将他好好抚养长大的,我本就出身寒微,冬冬不需要这样一个母亲。”
“可是……”田椒还要说什么,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小萱?”
白萱一顿,转过身道:“皓君,你怎么出来了?”
来人正是程皓君,他无奈道:“你出来送人半天没回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就出来看看。”
“没什么。”白萱道:“就是我跟田大师投缘,多聊了两句。”
她转过头对田椒道:“田大师,之后有机会再聊吧,天太晚了,你赶紧回去休息。”
田椒看着她的眼睛:“今晚上程先生应该能睡个好觉,不会再有女鬼去打扰他了,少夫人说是吗?”
“有田大师的鎭宅符在,自然。”白萱笑笑,眼睛里的情绪却很淡:“那我就不远送了。”
在回西屏枫林的路上,田椒一直没说话,直到下车,她才忽然道:“二哥,如果你是白萱,你会怎么做?”
裴行川:“我不会是白萱。”
“?”
裴行川说:“我母亲不可能会落得任小蕊那种下场,即便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程霈如果敢那样对她,那个饭局只会变成杀人现场,在场的一个都跑不掉。”
田椒:“……”
田椒想起自己在人工湖边看见的那个温柔又瘦弱的女人,迟疑道:“不会吧……我觉得桑夫人看上去很温柔啊。”
“你也说了,看上去。”裴行川屈起手指在田椒脑袋上敲了一下,散漫道:“如果你去问问江元樱,就知道桑令雪年轻的时候绝对不是善茬。”
“哪有这么说自己妈妈的!”田椒又追上去,抓住他胳膊,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是说假如!假如你是白萱呢?”
她问的认真,裴行川也就认真想了想,淡声道:“我复仇的方式可能跟白萱不太一样。”
田椒好奇问:“哪里不一样呢?”
“她太温和。”裴行川弯了一下唇角:“只会用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来吓唬程霈,如果是我,我会让程霈六亲死绝,孤苦无依,从云端跌落泥淖,对过往不屑一顾之人苦苦哀求,却得不到哪怕一丝反馈,最终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
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裴行川跨上台阶,却发现田椒没跟上来,转眸问:“怎么?”
田椒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终老老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