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兵荒马乱的，我又是个小孩子，很容易被发现，所以我就被人藏到了这里，躲了一段时间才逃出去的。”师颂伸了个懒腰，感叹：“我的人生还真是坎坷啊，这我都能活下来，真是不简单。”
田椒：“……你还挺自豪？”
“大难不死当然应该自豪，”师颂笑眯眯的说：“要是时间再往回倒十年，我都不敢回来，因为那时候岛主大权独握，肯定会把我们这些人斩草除根。”
“现在不一样了吗？”
“当然不一样了。”师颂从兜里掏出个棒棒糖叼进嘴里，道：“岛主遴选就意味着权利的更迭，各家势力重新洗牌，谁都蠢蠢欲动，三十年一次的遴选，哪怕是顾桁也没胆子打破这个传统，他只能让权。”
“更何况……”师颂翘起唇角，“他儿子跟他也不是一条心，顾训楹这个人，谁的面子都不给，包括他亲爹。”
田椒好奇道：“顾训楹的母亲是谁啊？”
“赛斯维亚家族的大小姐。”师颂说：“哦，赛斯维亚早年间也是大家族，后来桑家覆灭，就是赛斯维亚和宋家在争这第四把交椅，不过显然，是宋家赢了。”
“按理说有岛主撑腰，赛斯维亚家族应该更有优势吧？”
师颂：“按理来说是这样，但可惜，咱们这位岛主是个六亲不认的，顾训楹的母亲并不想当所谓的贤内助，她要的是实打实的权力，在这种情况下，顾桁怎么可能让赛斯维亚家族上位？恰巧这时候宋家递上了投名状，天时地利人和，宋家赢了，赛斯维亚败的一塌糊涂，现在估计都没什么人记得他们曾经的辉煌了。”
田椒皱皱眉，“所以顾训楹是想帮他的母族？”
师颂失笑，“我前面已经说了，顾训楹谁的面子都不给，赛斯维亚在他那里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这么说，所谓的四大家族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掌权的人也在不断变化，谁也不知道一个家族能繁盛多久。”
“对。”师颂露出个温和的笑，“所以雾岛的人，在拥有了一点权力后就想要更多的权力，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个不断竞争不断淘汰的地方活下去。”
田椒沉默无言。
裴行川捏了捏她的手心，“回去了？”
“嗯。”田椒已经没有心情再往里面去了。
回到宋家，田椒还是心情低落，站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发呆。
裴行川从背后抱住她，“还在想师颂说的事？”
田椒转身抱住他的脖颈，轻声道：“这样无休无止的争斗有什么意义？”
“对某些人来说，是有意义的。”裴行川笑了笑，“不过我倒是一直不太喜欢这地方。”
田椒闷声说：“我也不喜欢。”
“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斗兽场，与现实中的斗兽场的区别只在于观众席上的看客会在不知道时候也成为台上搏斗的兽类，还毫无所知。”
“斗兽场。”裴行川重复了一遍，“倒是个很有意思的形容。”
他亲了亲田椒的眉心，道：“别想太多。”
田椒把头埋进他胸口，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喃喃道：“你好像遇见什么都很冷静。”
“因为见过太多。”裴行川说：“还记得为早年间跟晏筠他们在国外么？我们曾经在边境线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那里常有动乱，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人随处可见，食物、水源、医疗资源全都短缺，在那里，一壶水就可以换一个活生生的人。”
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卷起轻薄的白色纱帘，裴行川吻了吻田椒的眼睫，道：“一壶三百毫升的水可以换一个老年人，一箱方便面可以换一个壮年男性，一盒巧克力可以换十七八岁的女性……虽然在我们的教育里，常说生命是没有价格的。”
“可在绝境之下，生命和普通的商品也没有区别，都可以贴上标签和价格里来贱卖。”
田椒仰起头，“你们为什么要留在那里？”
这次裴行川沉默了很久才说：“当地的人求我们留下保护他们，报酬是一堆零钱——他们村里的人凑了很久才凑出来的，可能还不够买两袋米。”
“那时候两国有大大小小的摩擦，常有交火，还有帮派组织趁机烧杀抢掠，他们真要活不下去了。”
田椒小声说：“让我不要难过，你自己不也心软了吗？”
“……”裴行川道：“是晏筠乔听枫他们心软了，我没有。”
田椒抿唇压着笑意，“好好好，你没有。”
她忽然踮起脚吻了吻裴行川的唇瓣，贴着他唇角说：“那时候，过的很辛苦吧。”
“……嗯。”裴行川轻声回答，“太年轻了，看见那些横飞的血肉，流淌的眼泪，很难不有所触动，大概就是那段时间改变了我，明白了人命如草芥般轻贱，又如宝石般耀眼。”
他含住田椒的下唇，轻缓的吮吸，田椒有些受不了的微微张开唇想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