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明丽并不知道未来几年新起的作坊到底从哪发源的,反正她可以“借”用一下。
买下于家附近的地,休整休整屋子,做钱庄固然好,开织工作坊也是极好的,京城有太多外面来的人,他们的母亲妻女很多都靠短工贴补家用,比如升官之前的于青的家人。
巫明丽有把握,开个织工作坊有利可图,由于多是女工,相对也清静一些。
如果韩胜子所说的米价贵了并非因为米少了,而是因为钱多了,巫明丽就更有信心了。
巫明丽托付薛芹帮忙打听一二,小鸾住那儿,薛芹乐得离心上人近一点。
巫明丽见他傻乐傻乐的,忍不住再次劝他:“若是喜欢呢,就早点定下来。若是手头紧张,也可找我租两间合院以备成亲分家之用。眼见着都到八月了,年底事多,一拖就要拖到开春,开春之后那就要等着——”
等着诏书下来采选秀女了啊!
薛芹在内务司,最近得到皇帝陛下的口风,确信明年春榜取生之后,就要征选名门闺秀,为诸皇子皇孙、宗亲勋爵婚配。
自己和小鸾的事当真是拖不得了。
薛芹老老实实地与巫明丽道了谢,又说:“我今儿家去就和父母大人禀告。”他停顿一下,想着父母多半不乐意,也可以请信王妃帮忙加一点筹码,无论如何巫明丽的意思,他们总不会反对的,“若是可以,还想请殿下做个保媒。”
巫明丽为自家小弟无疾而终的初恋点了根蜡烛,笑了:“我不仅要保媒,还要亲手送阿鸾出阁。想来王殿下也乐意。你快快去办吧,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然而世上的事,真的如此遂人意吗?
薛芹按照巫明丽的请托,先去于青家宅子附近,摸了一遍隔壁四个合院及对街的屋舍的东家,大约打听了一下租金,到擦黑才回了家。
他为了办事方便,在皇城根下内务司的办事儿扎堆的地方典了两间屋子,现常住在那边,三五天的才回家一趟。
及进了家门,各处问安一圈,太太们都在上房伺候老太太,老太太留他吃宵夜,薛芹陪祖母闲话至祖母歇下了,方回到自家跨院陪母亲闲话。
薛太太换了家常的衣服出来,头饰摘了,只包了一条蓝锦金花的帕子,用金过桥挽儿压住,笑眯眯地招呼薛芹靠着自己坐下,仔细端详他,温言慢语说道:“今儿晚上你吃的不多,是不是家里厨子不合口味儿?你在外面一向可好?那边小子厨娘伺候得好不好?怎么看你又瘦了这多?上面的主事待你好不好?你姐姐前儿说,找蜀王殿下告了情,托他们那边的主事照顾你来着,也不知真假?你们忙外面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指望你身子骨养得好罢了。”
薛芹忙一一答了,正在心中措辞如何提自己的婚事,虽则家中看不上武将,也不喜欢什么私相授受的“没教养没规矩”,但有信王妃保媒,这事儿就有回旋的余地。
他母亲将他的手拉了起来,摸着手腕手背还是肉乎乎的,心中才安然了,笑道:“你今儿回来的巧,若是不回来,明儿定要叫你回来的。”
薛芹疑惑道:“太太有什么事?只打发人叫一声,便是三更半夜我也要回来的。”
薛太太闻言又笑:“自然是好事儿。”但后面的话却不说。
屋子里的丫鬟们互相看看,也笑了起来,却把薛芹笑得毛骨悚然。
薛芹左右看看,直觉不好,薛太太的大丫鬟领着其他丫头,推推搡搡的上来,堆着笑,行着礼,道着喜:“恭喜少爷,少爷大喜了。”
薛芹急了:“什么喜,喜从何来?”
薛太太笑道:“叫你成日家不归家,这么大的事儿,早成了三五日了,你不回来,我和谁说去?你爹啊,给你说了一门好亲事,我和你爹已经见过那姑娘了,长得好,身段儿也好,说话也伶俐,服侍她一家子上下也周全,你们两个妥帖人,正是天生一对儿。芽儿,你说是不是?”
大丫鬟椿芽儿笑道:“正是呢,和咱们少爷,颇有夫妻相。”
薛芹只觉心口被人掏空了一般,割下来碗大的心口肉,一抽一抽地剧痛,合着鲜血淋漓往下淌,淌得他手足发凉,冷汗涔涔。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薛太太其实一直都知道薛芹在外面偷偷摸摸地有了心上人,保不齐就干了不该干的事,见儿子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仍是笑呵呵的,仿佛没察觉儿子的难堪,说:“那姑娘是蜀王妃的远房侄女儿,蜀王妃爱得什么似的,才到说亲的年纪,门槛都快叫人踏破了。你姐姐也是过五关,斩六将,磨了蜀王妃三个月,前儿蜀王妃不知怎的回心转意,这才答允了保媒。”
薛太太的语气变得十分郑重,甚至有些严厉:“你姐姐已有了身孕,你就要升格当舅舅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知天高地厚。内务司的差事,并不是非你不可,你也不能一辈子当个小小的主簿,人总要往前看,往上走!该收的心收回来,该放的手要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