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是湿得彻底了,头发也不能幸免,结果就是巫明丽下午陪李琚去椒房宫问安时,衣服首饰全都换了。
以致于皇后都诧异地问道:“哟,今儿新鲜,十六家的一天里换了两身衣服。”
最重要的是完全不像巫明丽以前的风格。
巫明丽泰然自若:“早上那身和殿下的不搭配,换了身能配的。”
李琚的常礼服是蓝衫土红团龙,于是巫明丽难得地穿了一身土红色的常礼服,不过衣服上用盘金银法盘了桂花玉兔的纹样,削弱了黯淡感。
这个色儿很容易压颜色,但是巫明丽气色好,这个压就成了衬。
李琚听见了,说:“哎呀,我可以换一件衬你的呀。”
巫明丽微微笑着看他:“闭嘴。”
“哦?噢。”李琚老实闭嘴。
皇后见状直笑:“实是硬跟风了,今年被十六儿家的带着都爱用银蓝色,唯独十六儿不合这个颜色,也罢,横竖他们男人家也不看这个。”
皇帝陛下刚领着吴王、蜀王回来,在旁边听了一阵,将李琚叫到跟前打量两眼,道:“可以啊,出去一趟不仅没瘦,还高了壮了。见了些什么人?走了哪些地方?有什么感想?”
李琚就巴巴地看巫明丽,巫明丽只得飞快地说:“陛下问你话呢,快说实话。”
李琚这才老老实实地说:“回禀父皇陛下,儿子见了乌央乌央一大堆人,沿黄河上下走了八百里,有河道的地方都去了。感想?我缺钱——”
巫明丽狠狠拽他一下,李琚又“啊”地满脸疑惑地说:“打仗真的很花钱嘛!”
皇帝陛下早知他如此,也不觉奇怪:“我是问你,看完水利有什么想法!”
“啊?之前的奏陈上写的不就是嘛?有点不太记得写了什么。”李琚疑惑不解,“爹,要不再给我一天时间,等我问问那几个幕僚就知道了。”
气氛一时有些冷硬,吴王蜀王都在心里拼命打草稿准备救场了,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救。
巫明丽迫不得已,麻着头皮,问:“那沿途的水利修得怎么样啊?听人说都好的,有没有不好的?”
李琚说:“那倒是都不错。就豫州西边儿,快到晋东的地方,有个峡谷,河道修得不好。但是工部那个主事看了舆图说倒是修成的样儿更合适,比原稿好,还说什么,究竟是秦主事的筹建更准确,我也不懂,他们懂的,说法又能互相应证上,说是就是。”
巫明丽又问:“那沿途的百姓可安居乐业吗?有没有因为征发徭役遭难的?各地征发的民夫和官册对不对得上?花费的钱银怎么样?”
李琚努力想了想,脑海里依稀勾勒出沿途所见的田地上的人影,说:“都在忙着地里的活儿,就那样吧,夏粮秋粮都没得变化,无甚可说。退伍的那些人可老惨了,本来青壮年就在打仗,顾不上家里的地,老么老了,缺胳膊断腿了,怎么好呢……”他又为那些为国征战后解甲归田的士卒们嚎了一嗓子,“花费的钱银?这个我没细较,不过,肯定有问题!”
皇帝陛下“哦”地一声:“什么问题,你详细说说!”
“有的地方有十万亩水田,比有的地方只有六万亩水田的,还要穷!一定是哪里不对!人头数也不对。户部的郎主簿说,那个山阳一定隐匿了人口,所以我——”
李琚这才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皇帝陛下追问:“所以什么?你干啥了?”
李琚不太好意思地攥着手,一边偷看巫明丽,一边回答说:“有个土财主是为首的,听县令说得有几百上千农夫把自家地挂在他家名下藏匿。我打那里经过,刚好遇着他家败家玩意儿欺负以前杨将军的亲兵,我没忍住把他全家成年男的都砍了,钱都分给被他藏匿的人口了。”
皇帝陛下忍不住拍了拍手:“十六啊,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十六媳妇儿,你知道这件事吗?”
巫明丽低眉顺目地站起来回道:“回父皇陛下,媳妇儿知道的。原是媳妇儿的想头。听说殿下心理不高兴,就给出了个馊主意。想来那人既然隐匿人口和田亩,便是截留国库的钱粮,若有个什么临时变故,需得往他们那里拨调粮食衣物,怕是连人头数都是错的,可怎么了得?故此给王殿下抱怨了几句。”
“那倒不要紧,小孩儿家家的,莽撞也应当。不过这事儿,办得不差。”皇帝陛下顺手拿起当看盘的两个石榴,叫贴身总管拿下去给李琚和巫明丽一人一个,“十六,你既然杀了人,可震慑住了没有?”
李琚一脸茫然:“杀了就杀了,想必是震慑了的——要不我年下再去看看?”
皇帝陛下欣慰的笑容僵在脸上。
巫明丽赶紧补了一句:“想来不好深问,毕竟王殿下只是路过的,看不得人受欺负就代为出头。哪年父皇叫他查税去,他一定知道往底下问的。”
李琚忙附和说:“啊对对,爹,您叫我怎么查我就怎么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