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明丽她们赶到时,本来就半死不活的沈玉英又被审了一个多时辰,已经只剩一口气吊着。
李清婉的四个丫鬟,以及内务司派出来接李清婉回宫的仪仗都在京兆尹这儿等着。
四个丫鬟看见李清婉,松了口气,她们不敢抱怨,只能拍着心口围上来小声说着自己的担忧。
内务司派出来的内侍满脸笑容:“公主殿下,咱们这就回去?”
李清婉道:“不急,看完这场。这是怎么回事?”
内侍们和丫鬟们才刚已经吃了一肚子的瓜,迫不及待地往外倾吐起来:
“说是这个沈玉英,抛头露面,引得大小姑娘们都往外跑,败坏风气,有伤风化!”
“告她借着在各家各户唱戏的机会,引逗良家妇女,撮合成奸,行不轨之事!”
“与人争利,好强逞能……”
他们七嘴八舌地数出沈玉英的十几条罪状。
巫明丽则冷笑一声:“若都是真的,请响玉班去唱戏的几家王府,都成了什么地方?”
众人方觉对啊,若是沈玉英真的走到哪勾搭到哪,那些奉她为座上宾的王公侯府却难道没有发觉。
正在众人疑惑间,上面的京兆尹着人用冷水将沈玉英泼醒,喝问沈玉英道:“本府命你即刻婚配与牙行掌柜郑三,从是不从?”
郑三亦在旁边站着,面相大约五十来岁,大腹便便,满脸横肉,说着风凉话:“我说沈班主,您心气儿高,再高高不过太阳,怎么,京兆尹府大人叫你嫁我为妾,您还不甘心情愿?您说您一介女流,在家唱唱戏,教教孩子,吃香喝辣,不好么?非得在外面搅合,赔笑赔小心的,脏活累活什么不干?怎么比在家躺着一身轻松啊!”
沈玉英一口血沫吐在郑三脚下,望着台阶下,又闭上眼。
京兆尹审到现在也乏了,旁边有个幕僚说了一句话,京兆尹点头,便叫郑三拿聘妾文书来,打算直接给沈玉英按指印。
巫明丽又动了动嘴角:凉凉地说道:“你看,这就是女人,自己拼出命来,上面的人一句话,就得回家扒着男人去。沈玉英的那些弟子们,从此只能在各个府里,给人当玩物,当妾室。公主殿下,你现在觉得,那几个侍婢攀附主家,错在她们吗?她们倒是想凭自己的双手挣自己的口粮、身份,然而世道联合所有人绞杀女子的出路,你认为她们能怎样呢?”
李清婉没做声,但是拳头捏得死紧。
忽然围观的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人高喊:“这不成了仗势欺人了?就是要沈班主回家相夫教子,咱们这么多男人,非得选郑三不成?我乃保延侯府的人,我出三百两,买沈玉英!”
马上又有一个什么国公府,出八百两,后又有出一千的,一时间场面十分热闹。
他们争抢沈玉英,自然是看中了响玉班的女子,这俩月,响玉班为了救沈玉英可谓毫无保留,但是最漂亮、最值钱的几个女人,人身还在呢,要拿下她们,当然要拿下沈玉英。
郑三和他背后的人,也正是为此而来,不然为何要为一个半死人这般筹谋。
郑三将双手抱拳,高高拱起:“我奉的是奉德公府的命令,怎么,你们还要和奉德公府过不去吗?”
奉德公府就是皇后娘家,谁不知道皇后地位稳固,且有进言的权利,她虽不为自家谋取利益,但奉德公就是地位超然,捏着不知多少人的命脉,谁敢招惹奉德公府?
马上才刚沸沸扬扬的人群就安静了下来,郑三志得意满地交出聘妾书给小衙役。
小衙役拿起沈玉英的手指就要往纳妾书上按,沈玉英满眼绝望,气息奄奄地念了一句白:“吾……宁……死——岂肯——留于、此地——”
是戏文上,关羽从曹营杀出,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回刘备麾下的一句词。
巫明丽眼前一亮:好念白!李清婉那样的习武之人,特别是舞刀弄枪骑大马还自诩忠君爱国的,谁不拝关公?
巫明丽趁机浇了最后一勺油:“这个官儿呢,真是个贪得无厌的昏官,收人家几个钱,引的不知哪里的法条,非但攀扯各个王府,现在连母后娘娘都牵扯上了,简直不知死活。”
李清婉立时上前两步,飞起一脚把那衙役踹出去几丈远,又转头一脚踹倒郑三,怒目圆睁:“无耻之尤!奉德公府也是你配提的?”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巫明丽马上找到内务司的内侍:“去找城防兵马司来,就说有人诬陷奉德公府花钱买通官府,公主和对方起了冲突!”
内侍“啊”了一声,面上充满迷茫之色。
巫明丽道:“再不去公主就要吃亏了,你去了,结果不一定坏,你不去,接不到全乎个的公主你就得死。”
内侍恍然大悟,赶紧叫人保护公主,自己拔腿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