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鸾彻底控制国公府之后,经手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三叔娶媳妇,娶的还是那个连公主都看不上的李淑人的女儿。
还好,不是李淑人亲生的。
不好,是苏家按照淑女的标准养出来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傻白甜小姐,不过背了三从四德,学了《女书》《女诫》,别的一概不知。
从小到大,她的活动范围甚至没超过自己的小院子——约莫二分地大小的那么一个宅子,日常所见,只有姊妹、父母和贴身的几个奴婢。
而她会被嫁进柳家这种李淑人看不上的外戚家,纯粹是因为国公府给钱多。
国公府受皇后的教诲,想从文入仕,很需要找个清流亲家,娶一个读书人家的儿媳,给家族注入一些读书的血脉,如果能教一教小辈,那就更好了。
为此他们下了血本,大定彩礼花费几万两不止。
若非李淑人要为儿子“幼苏”娶京城第一书院山长的女儿,怕落了面子,根本不会把庶女许给柳家——清流嫁外戚,简直跌份儿。
后来“幼苏”病逝,苏家可不会退钱,那钱李淑人拿着求神拜佛求医问药,指望自己再生一个呢。
国公府送出去金山银海,收回来苏小姐的嫁妆只是一些市井之物。
国公府不嫌弃嫁妆少,只是失望于苏小姐并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伶牙俐齿,更不知道读书人家到底怎么教孩子。
苏小姐回门这天,李淑人和苏方晴只喝了两口茶,就把“两个俗物”送了出去,半个字都没提让柳家的子弟附学或者收为徒的意思。
柳国公也只能叹息,自家可能真的没有读书的缘分。
苏小姐刚进门时,想要强,想试着跳出窠臼,可她发现,自己在那个小天地憋了太久,久到不知如何面对丈夫,更不知如何管家。
她所知的夫妻,严守规矩,行动守礼,每天每时每刻做什么都固定了的,丈夫出门则送,丈夫回家则迎,对公婆晨昏定省,侍奉起居……
可书上也好家里也好,都没教过她,如果丈夫不出门,在家玩耍,她该怎么陪。
下棋双陆,不会;弹琴吟咏,不会;聊天说笑,还是不会。
夫妻两个人往往坐着一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想管家,弟妹把三房的账本单子拿给她,还教她怎么看,教了好几天,她仍做不到弟妹那样,一个眨眼就理清一笔账上下前后的关联。
裁衣服的钱就是裁衣服的钱,她想不到和人口多少、布匹数量、针线尺刀有什么关系。
她努力学算账,渐渐娴熟于算术,可是管家的核心并不是算账,而是开支。
于鸾每天只知道府里各处运行得如何,主要操办是一家子来往交际,以及领支使用。
意思是她要决定每天办哪哪哪几件事,但花钱的数量并不会这么快算总数,只能自己成算。
管得精细的主母如小鸾,听一耳朵就记下了,这个月花销多少、增减,每天都在她心里变化。而大多数主母,每个月才叫账房算总支一次,每年才有那么几次收支核算。有些糊里糊涂的人家,连这个每年一次的核算都没有,就比如小鸾嫁进来之前的柳家。
苏小姐要了两天强,把自己熬得唇舌枯焦,甩手不干了。
鸾姑娘擅长,让鸾姑娘干了吧,反正叔叔嫂嫂们都说鸾姑娘不亏待人。
有这个时间,她不如学学怎么和丈夫相处。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相夫教子吗!没人说她非得主持中馈啊!她也可以友善妯娌,赡养老人,照顾晚辈。
她做得一手好羹汤,被小鸾发掘这个长处后,隔三差五下厨弄一回,或是教厨里人做膳食,便能得到公婆叔嫂时时夸奖。
渐渐地,苏小姐就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只是苏小姐难免怀疑,为什么夫家的世界,和书上说的、父母教的不一样。
她第一次穿上了京里流行的燕居服,一种微微透肉的杭罗小褂,她选了水碧色轻薄的褂子,透出胳膊上箍着的各色臂钏,就连抱腹背心的颜色都能看得分明。
她心中十分忐忑,这是多么出格的打扮,还在闺中时,哪怕盛夏暑热,她也要穿的齐全。有个嫂嫂不过是将膀子露出一截,就被婆婆指责不检点。
而这里的丈夫和嫂嫂弟妹都说夏天穿凉快就行,还夸她穿这个褂子好看,颜色衬她。
苏小姐跟着婆婆、嫂嫂、弟妹走动,偷偷观察京里的其他女子如何交际,慢慢地学习模仿,结交自己的朋友。
小鸾还教她,带上自家的点心果子参加别人的聚会,女眷聚会就那么几样,听戏拜佛,谁还不吃个果子助兴?苏小姐既然擅长烹调,那就用食物加入交际圈。
再后来,信王府的食肆讨了苏小姐的方子,将点心果子的分润与苏小姐三成,苏小姐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私房钱。
虽然不多,却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掌握自己的钱,不是等别人给钱,不是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