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清婉的问题,议政厅众臣,包括武将,都是用“公主既然享受国库供奉,理应为国奉献捐躯”作答。
李清婉实在不知如何辩驳。
在嫂子的寝室里,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皱着眉左思右想。
巫明丽临时料理了一桩事才回来,先不管李清婉做什么,自顾自打几遍八段锦,再练练肌肉,练好了,秋草等用热热的帕子给巫明丽擦一遍,这才要睡了。
今天巫明丽点了白羽陪寝,实在是李清婉在,总不能还叫妾侍来睡。
白羽非常聪明,往常如果睡前轮到她值夜,她会讲两个笑话,或者背一点诗文,调节调节睡前的氛围。
今天看见李清婉情绪不好,她就什么都不说,将各处检查一番,和值夜的女孩子们交接好了,跟在巫明丽后面躺下。
李清婉睡最里头,巫明丽在中间,白羽在最外面,三个人并排躺着。
巫明丽闭着眼,问道:“那年我问你的问题,和今日你问我的问题,原是同一个答案。一个国家或部族,以联姻结盟别的势力,为什么总是公主远嫁,而不是皇子上门?你想想啊,索瑟的公主嫁到了漠西蛮,漠西蛮还是漠荒时,公主也曾嫁到过中原。为什么不是皇子去,而是公主去呢?皇子也享受着国家奉养,也吃着百姓辛勤劳作纳税的粮食,为什么不是他们上门娶公主,非得是公主出嫁呢?”
李清婉眼睛猛地瞪大:是啊,为什么同样吃饭穿衣被人伺候的皇兄皇弟,在这时候隐身了?
巫明丽说:“因为妻子是‘嫁到别人家’,丈夫娶妻是‘娶进门来’;因为皇子可以开枝散叶,公主只能为别人开枝散叶;因为男人可以建功立业,女子只能‘夫贵妻荣,母以子贵’。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了那个问题的答案,我们被剥夺了其他可能,即便努力读书,改良织机纺机,写诗词乐曲……实际上也只是为人妻子时的锦上添花。而于你,你能打善斗,能征善战,若是男子,完全可以像你哥哥那样报效君王朝廷,即便马革裹尸,也是你的选择。可作为公主,你的学识才华,最后都只能是‘妻子’的嫁妆。这是为什么呢?除了男女不同,你和他们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李清婉几乎要“垂死病中惊坐起”,被巫明丽一把拧住扯回来:“跳什么?想到怎么说服陛下和中宫了吗?”
李清婉道:“我……我向陛下祈求,让我去边关,去碎叶,驻守一辈子,为他一生守边关?我愿意去王庭刺杀左贤王,我都可以,我宁可死在外面!也不要——”
巫明丽反问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言:“你打算怎么求?”
李清婉不大自信地说:“我爹疼我呢……我求求情……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愿意干呀!”
“那我再教你一件事。人的选择,往往基于利益和意气。持续的时间越长,参与的人越多,基于利益的可能性就更大。女子的意志并不被作为考虑,所以你想求陛下放弃让你或别的姑娘联姻,必须提供比联姻更大利益。不论是付出更小的代价,还是获得更多的结果。
“说到底,他们想联姻和亲,是想支持右贤王继续和左贤王争斗,使得漠西蛮继续内乱,无暇他顾。现罗剑胆南线直切入腹地,若漠西蛮北压,定会危及镇北军南线。牺牲一个女子,换取时间纵深,是表面的驱动所在。
“你要提供更大的价值,才能说服陛下放弃。”
更大的,价值……?
李清婉茫然了,她有什么价值?她很会打架?
可是要帮罗剑胆牵制漠西蛮,只打架就行吗?
李清婉连索子河具体在漠西蛮的哪个位置都不清楚,更不知道漠西蛮有多少兵马、气候地理如何。
巫明丽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道:“你哥哥的书房,有一个沙盘,上面是碎叶以西含漠西蛮的大片领土,明儿我叫人带你过去,你仔细看看吧。”
巫明丽并不指望李清婉能看出什么,只要琢磨就行了,只要能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够了。
皇权和相权代表的文官士绅体系有矛盾,巫明丽不止一次利用过这个东西,这一次也不例外。
对文臣而言,和平均势比两线开战好,对皇帝陛下而言,驱逐边境隐患的成功过与少付出少消耗的代价,两手都要才好。此暂时一致,不过因为皇帝陛下要拖时间等机会。他们本质的矛盾并没有消泯。
对文臣而言,公主和亲,是两国正常邦交,甚至足可以写个《明妃曲》之类的千古名篇,“一去紫台连朔漠”的,说不定还能用成典故寄托自己的情思。
但是对皇帝陛下而言,和亲却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且公主的陪嫁,相当于白白资敌,算纸面收益,还不如开战——至少开战时投入的一兵一卒能换对方一兵一马,不至于肉包子打狗。
巫明丽双手合拢交握在腰间,睡了。
第二天,巫明丽和李清婉起床收拾一番,彩云来说,存武堂的人都安排下了,李清婉的大宫女儿亲自守着,书房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