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近来京城的各个王府的麻烦事,首推是陈王府。
陈王在江南,亦步亦趋跟着礼王办事。
礼王近来在查粮仓,陈王也跟上探寻粮仓。
礼王还好,他的王妃侧妃的娘家,都是皇后精心挑选的,声名不显但能量巨大,且很懂事很听话的老人精家。
陈王的后宅却要繁荣得多了,不一定听他的话,更不一定帮得上什么忙,却一定会互相撕扯。
陈王的长子之母姚孺人是正经江南名门闺秀,知书达理,温文尔雅。
每一个嫁入皇室的贵女,都代表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
姚孺人代表的家族,正是江南一地的大户姚家,当地的粮行,有一半都是姚家所有。
这一天,姚孺人突然收到了计划之外的家乡来信。
加急的信,父亲请一个捷足专门上京送来,信上含含糊糊地提到,陈王查到了姚家的粮行头上。
姚孺人慌了,她在京城的地位,从王妃手里分权的能耐,得靠娘家在后面使钱哪。
家里怎么从朝廷的平籴仓平准仓搞钱的,她门儿清,一旦往下查查到她家头上,别说每年孝敬给她的银子要无了,就是她的宝贝儿子也——
王妃无嫡出子,她的儿子行一,但是除了行一没有别的任何优点,现在什么品德好之类的泛泛而谈,都是花钱买来的名声;老二天资过人,宫里侍讲学士夸过好几次,素有神童之名;老三生母前几年死了,被王妃抱养。
大家都是孺人生的儿子,没有一个身份上得了台面的。
她的儿子没有绝对优势,反而一旦她的娘家失势,儿子也会被连累。
陈王世子的位子,姚孺人视为囊中之物。
去年蜀王失势后,陈王世子,就不仅仅只是个世子而已了。
午夜时分,姚孺人心跳得睡不着,整夜整夜,手心滚烫,口干舌燥。
无论如何她的家族也不能在这时候出事。
最好是粮仓那边能遮掩过去,千百年来,掏粮仓的手法一向有用得很。
但若是遮不过去,就得提前准备好后路。
要么断尾求生,锅给人背。
要么,就让那俩傻子王赶紧回来,别查什么粮仓了!他们都在江南住了小一年了,也该回京了吧!
姚孺人几乎是立刻就想明白了核心,很快就写了回信。
姚家可以穷,可以掏空家底,可以做平头百姓,但绝不能落下犯法的名声,最最最重要的底线是“官面上清白”。
信是第二天一早送出去的,信的内容是中午送到信王府晴春斋的,巫明丽是晌午知道的。
早先田趁月就接到消息说江南包括两淮两江,都被刮了一遍,正在四处活动求援,整个京城都有点蠢蠢欲动的意思。
陈王府这种有关键人物的地方,田趁月恨不得把俩眼睛挂在人窗户上。
“二丫之前说江南的米价高得吓人,我还寻思,怎么说连续两个大丰年,平籴仓必定要往外出陈粮的,怎么压不下一点儿?应在这了!”
巫明丽早知道江南的粮仓有问题,只缺点证据。
田趁月道:“可惜,这封信不能截给陛下欣赏。”
“那可未必。咱们这位陛下,讲究的是无所不知。你我不爱留文字,不都是因为这个缘故吗?京里各个王府、重臣,往外发的公文信件,哪一封不过那位的眼?姚孺人的信,专人专送,所以陛下才看不见。但是——咱们要的也不是陛下收拾姚孺人,或者知道具体某个人有侵占储粮,他这件事,就足够了。姚家也好,刘家也好,又或是什么钱茅陈楼王章敬……他们每个个体做了什么,那是以后要考虑的问题。当务之急,让陛下认认真真查粮仓。”
田趁月会意:“抄一封,改改措辞,走驿站往南边送去。”
巫明丽把信烧了,问:“你会写左手字么?”
田趁月打个哈哈:“真,大材小用也。娘娘难道不会?”
干他们这行的哪有不会写两手字的。
当场磨墨提笔,一封横平竖直堪称馆阁体模板的,劝“家人”尽快收手、扫尾、应对两王检查粮仓的文字,跃然纸上。
当天下午,信就混在陈王府家眷的信件里送走了。
什么时候被皇帝陛下看到,巫明丽不知的。也许这封信恰好就会被放过,那也不要紧。
像姚孺人一样被打草惊蛇的人太多了,这一封过去了,还有下一封。
姚孺人只是头一个,并不是唯一的一个。
巫明丽和田趁月尽量折腾了,皇子也去看粮仓了,打草惊蛇的事儿也办成了,希望今年秋粮下来,几个粮仓的储粮能多储存一些。
接下来就是一层秋雨一层凉,该准备过冬了。
王府的庄子开始往上贡粮食、野物,早熟早晒的先入库,后面陆陆续续的还有芝麻、棉花、兔子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