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椒沉默了下来,大概又想起了在山间看到的那些细雪。
带着黑褐色铁锈的炉口边缘吞吐着红黄色的火舌,炉上的被烧得漆黑的茶壶里开始有了些滋滋的声响。
烟气是浅白色的。
水汽也是。
南岛看着那些像雾一样的烟气水汽,觉得那应该便是少年气。
但是躲在伞下的自己,大概也只能是那个路上被烧得痛苦的炉子。
于是少年气被一点点的蒸腾干净。
于是少年叹息了一声。
“你知道我在山道上为什么会哭吗?”
青椒沉默了少许,说道:“因为愧疚?”
南岛缓缓摇了摇头,而后轻声说道:“我只是看着那些山雪,觉得人间干干净净,而我是浑浊的,像一条不合群的浊河,盖过了那些山间的清溪,让人间也变得污秽起来。”
青椒转头看着身旁的少年,而后平静地说道:“大概是因为你心不能静下来。奔流的东西,本就很难清澈。”
南岛自嘲地笑着,说道:“那要如何才能心静?”
青椒长久地沉默着,而后转身走进了木屋里,拿出了两只杯子,放在廊道上,一人倒了一杯。
“我不知道,先喝杯茶吧。”
“好。”
于是少年捧起了那只装了滚烫茶水的木杯,在等待它凉一些可以入口的过程里,安静了下来。
乐朝天却是在此时走了上来,看着坐在木廊小板凳上的喝茶的二人,倒是惊讶了一下,而后走了过去,看了眼二人杯中干干净净的茶水,笑着在一旁木廊边坐了下来。
“好一杯无有茶,我有没有一杯?”
青椒说道:“自然是有的。”
于是便又拿出了一只杯子,给乐朝天也来了一杯。
乐朝天笑眯眯地坐在那里,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看着人间雪色向晚而去。
“苍山暮雪云霞横流,小屋闲坐万般可亲。”
而后这个年轻人看向一旁的少年,笑着说道:“师兄,你要找到热爱才能静下心来。”
乐朝天大约在山道上走着的时候,也听见了一些东西。
如同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般。
南岛怔怔地坐在那里,转头看着一旁的乐朝天,问道:“热爱什么?”
“我怎么知道师兄应该热爱什么呢?”乐朝天笑眯眯地说道,“你喜欢花,就去种花,你喜欢山,就去寻山,你喜欢雪,就去踏雪——活着总要有什么能够让自己欢喜的东西,活着就是让自己觉得自己是个人间人,而不是让别人来评价你是什么,为了练剑而练剑,终究只是下乘之举。”
“倘若真的不知道,那便从看开始,活在伞下,也是可以看着天空的,低头看雪,临渊而赋,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小木屋外乐朝天那温和却也极富少年感的声音在暮色雪地里响着。
“如果能够这样,那一定棒极了,师兄。”
南岛看着坐在木廊边缘,捧着茶杯踏着雪的乐朝天,轻声说道:“原来这便是师弟一直想要教我的吗?”
乐朝天挑眉说道:“不然师兄以为我只是想让你笑吗?”
南岛轻声笑了起来。
三人饮毕,少年撑着伞向着峡谷上方而去。
乐朝天原本也想回楼去,却被青椒叫住了。
“师弟。”
乐朝天回头看着青椒,笑眯眯地说道:“师姐还有什么想说的?”
青椒看着峡谷里那个撑伞而行的少年,而后转回头来看了他许久,轻声说道:“师弟来此,便是为了他而来吧。”
能够将师弟二字说的如同前辈一样虔诚,大概也只有在这处峡谷之上的二人之间才会发生。
乐朝天轻声笑着,说道:“或许是的。但为什么不能是我想看看人间呢?”
青椒默然无语。
乐朝天踩着雪中一地的暮色,向着小楼走去,自顾自地笑着,朗声而道。
“老子生平,江南江北,最爱临风曲。孙郎微笑,坐来声喷霜竹。”
......
大约人间确实有着临风曲。
只是却是乐朝天坐在小楼上自己横笛而吹。
所以闲走人间,也许便是为了找一个给自己吹着临风曲的孙郎?
......
南岛一路走到了当初乐朝天撒币的那个地方,两处断崖覆满白雪,下方罅隙之中,天光落下,照着那个练着剑的小少年,剑光挑着暮色,如同金桔起落人间。
南岛撑着伞在断崖边缘坐了下来。
远处山雪之上,霞光如流,烟云蔼蔼,大约人间辉煌,确实莫过于暮色照雪。
山间雪溪潺潺,偶有冬鸟不耐寒,划破烟云,向南而去,
晚风霞云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