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后。
天地间隐隐有声剑鸣而来。
很是细微,一如有人将岭南所见的那片秋夜时分的大皮蛋,轻轻敲了一条缝隙一般。
于是道人抬起头来,看着那片霞火燃尽,渐渐晦暗下去的天空。那里好像也有了一道极为纯净的裂隙。
李石低下头来,看着那个青山之中的小少年,轻声说道:“原来那个前辈真的教会了你这一剑,陆小二。”
小少年并未听见李石的这样一句好似呢喃般的话语。
这个岭南小剑修眉眼紧闭,分明只是一个快要出关的剑修,然而身周的剑意剑势,哪怕是道人都觉得惊叹。
只是下一刻,陆小二的面色骤然无比苍白,整个身躯之上,都开始游走着那种不可控的剑痕,无数细密的鲜血开始自身躯之上浮现。
小少年也许成为了一个南瓜,体内蕴藏天光的南瓜。
所以哪怕瞳眸紧闭。
依旧有着灿然的白光自睫毛交合的缝隙里溢流而出。
然而从紧闭的唇齿之间溢流而出的,却是鲜血,一种混杂着天地元气,剑意,色彩极为浑浊的鲜血。
如果没人劈开一个南瓜。
南瓜便会从藤上自然开裂,颓然死去。
李石默然地看着这一幕,却是明白了什么。
陆小二确实已经握住了神海里的神魂之剑。
只是这样一剑,从来都未曾自这样一个低境界的剑修手中拔出来过。
所以大概依旧是不够的。
陆小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这样的一个小少年,大概已经很难松开这样一柄心中神魂之剑。
他的神海之中万千剑风吹袭,好似狂风骤雨惊涛骇浪。
而岭南小剑修的船,正在不可阻挡地倾覆下去。
最初的那一道剑鸣正在渐渐喑哑下去,好似一盏不可被点燃的灯火,在长夜里渐渐远去。
小少年在这一刻,很是遗憾地想着,所以大概岭南的炬火,确实并不是自己。
天下哪有如此平庸的炬火呢?
只是下一刻,小少年却无比震惊地抬起头来。
那片好像随时都可能熄灭破碎下去的神海之中,突然像是被人点亮了万千炬火一般。
那些失控的剑意,渐渐平静下来,向着这样一个神海里执握神魂之剑的少年而来。
陆小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那些遥远的炬火好似流光一般向着小少年倾泻下来。
这个岭南小剑修才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
是剑。
是无数灿然的剑光。
万千灿然剑光落在了小少年的手中,那样一柄不可被拔出的剑,终于开始动摇着。
紧闭双眼的小少年倘若睁开眼睛,便可以看见,这片暮夜之时的青山之中,有着万千剑鸣之声,一如神海之中的画面一样,万千残破的流光,向着这一处而来。
好似那样一个小少年虔诚地跪在青山尘泥之中,一个个安葬下去的剑修,终于对于小少年的诚恳,做出来理所应当的回应一般。
锵然一声剑鸣。
那柄从未有过伤痕的溪午剑,剑身骤然迸生万千裂纹,有流光自裂隙之中而出。
这一刹,人间俱惊。
......
付江南其实早在看见那些骤然在暮色里好像被某道孤单的炬火点亮了的万千流火一般的剑光划破天穹之前,便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样一个师兄的表现过于怪异。
先是一言不合的便是一剑送来,再然后跪在青山里抵剑而泣。
然而当自己说着要留下帮他的时候,这个小少年却是突然变了脸。
开始说着炬火,说着大义。
这当然是极为古怪的事情。
付江南背着白玉京走了很久,还是决定再回去问个清楚。
少年负剑转身而去,走在山林之中的时候,便好像看见了什么极为怪异的事情一般。
在现而今的岭南之中,自然万千残剑。
一切都与那些落叶一般,安静地躺在这片秋日的青山之中。
只是就在那一刻,付江南好像看见某柄断折在山中的剑,微微颤动了一下。
少年还以为是自己过于迟疑,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只是下一刻,那柄剑便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骤然化作流光,带着剑火自暮色青山之中疾射而去。
付江南怔怔地停了下来,这个少年好像听见了一些极为怪异的声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骤然回头向着听风溪方向看去。
便在那里,万千流光而来,好像一场便在人间的流星雨一般,划破天穹,向着那样一个二师兄所在的青山而去。
付江南回过神来,没有再去想那些东西,一身剑意脱离神海,抬手握住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