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蛰只见一人一马越驰越近,须臾,看清了来者身形,是个缁衣卫士,面色冷峻地直奔中军大纛而来。
伯灵淡淡地说道:“该来的总算来了。”说罢便起身朝大军走去,己蛰明白这远来之人大抵便是朝廷或战场派来催促援军的传令官,于是紧跟伯灵之后回到队列之中。
众士卒见缁衣士卒策马而来,纷纷起身。缁衣士卒驰到将军大纛附近,朗声说道:“吾乃奉酆都大人之命前来迎接各路勤王之师的传令兵,敢问此路兵马之统率将军何在?”
一位喝得醉醺醺的百将迎上去,笑道:“上使舟车劳顿、一路辛苦,请进营帐略饮几杯薄酒,再来叙话不迟。”
传令兵竖起眉头,怒斥道:“你好不晓事!前线战事胶着,酆都大人敕令各郡派兵支援,刻不容缓,你等行军迟误,罪在不赦,领军将帅不但不出面谢罪,反而敢拉拢我吃酒。叫你们将军出来,立刻拔寨起营,火速赶往边关,或可免于一死。”
百将将传令兵一把拽下马来,钳住其身子,说道:“上使明鉴,朝廷里不知在外的难处,我等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边关,奈何山高路远,道路崎岖,比不得走平路。千里行军,人困马乏,不得不稍事休息耳。倘若疾行冒进,只恐粮草辎重及老弱士卒掉队,此中辛苦,一言难尽,请上使入内,待我慢慢道来。”说罢,不由分说,将传令兵连拖带拽地拉进营帐内。传令兵虽然不情愿,但奈何力气不如百将,且势孤力单,不敢十分违拗。
约摸过了一两个时辰,传令兵与百将勾肩搭背、踉踉跄跄地走出营帐,边走边互相奉承,贤弟仁兄叫个不停,甚是亲热。一个殷勤挽留,一个摆手婉拒,来来回回,如是再三。
半晌,百将将传令兵扶上马背,传令兵醉醺醺地笑着说道:“仁兄代我转告将军,今日大军赶路辛苦,且好好休息,明日不可不早行,多赶些路程,否则小弟回去不好交差。”
百将握着传令兵的手腕恳切地说道:“愚兄谨记贤弟嘱咐,稍后便转告将军,绝不敢误事!”
传令兵拱手说道:“仁兄保重,小弟去也!”
百将拱手施礼,说道:“贤弟吃了酒,路上小心!”然后,传令兵一挥鞭,绝尘而去。百将目送传令兵远去,然后嗤笑一声,继续回营帐吃酒去了。
己蛰目睹了整个过程,不禁心寒,想不到朝廷派人来催行,将军竟然拒不接待,仅仅派一个百将打发了传令兵,而大军依然不动如山。而传令兵居然喝得烂醉如泥,有辱使命,实在令人不齿。
大军继续鹅行鸭步、悠哉游哉地向北进发,翻山越岭,经过颍川郡、上党郡、太原郡、雁门郡直到云中郡。几千里路前前后后碰到了十几个前来催行的传令兵,不过无一例外地都被几杯美酒灌得忘乎所以,大醉而归。己蛰随大军由南到北见识了各地风土人情,大抵太平宴乐,直到进入雁门郡、云中郡才陆陆续续碰到各地前来勤王支援的大军。
己蛰原以为豫章军既山高路远又拖拖拉拉,想必是最后才到,必受责罚,谁承想,竟落得个不早不晚、不高不低,虽然雷鹫将军被元帅批评了几句,却并未受罚。己蛰越发困惑了,难道举国上下竟然没几个人有拳拳报国之心?又或者千军万马尾大不掉?己蛰已经渐渐地明白战争是指挥千万人完成同一个任务,除非自己做到统率者的位置,否则人微言轻,干着急也是枉然。己蛰对整个现状既失望又无奈。
己蛰心想既然已经到了边疆,一定是马上投身到轰轰烈烈的厮杀当中,谁知大多数援军并未被送上战场,而是一边在阴山山脊上修筑城墙,一边在山麓操练。
阴间竟与阳间一样,也在边疆修筑城墙以抵御胡人进犯。己蛰等士卒就地取材,开山采石,垒成高两三丈、阔约两丈、绵延数百里的城墙。城墙上每隔五到十里建一个烽燧,也叫烽火台。这也是沿用了人界的做法,烽火台通常选择易于相互瞭望的高岗、丘阜之上建立,台子上有瞭望塔和燃烟放火的炉膛灶台等,台子下面有士卒居住的房屋和羊马圈仓库等。守台士兵发现敌人来犯时,白天点狼粪放烟叫“燧”,夜间燃柴草举火叫“烽”,邻台见到后依样随之,一传十,十传百,这样敌情便可迅速传递到中军统帅手上,然后立即调兵遣将,组织御敌。
敌军通常不会翻越山脊和城墙进攻,而是选择穿越山口或峡谷进攻。故而除了在山脊修筑城墙观察敌情外,更重要的是在峡谷修筑堡垒屯兵御敌。于是众士卒又在两处山谷修筑了要塞,一处名为鸡鹿塞,一处名为高阙塞。鸡鹿塞因其地势开阔平坦、朝闻鸡啼、夕听鹿鸣而得名。高阙塞因山沟的两侧,有两座对称高耸的暗红色山峰,十分高大,形似双阙,故称“高阙塞”。两处要塞相距约四五十里。己蛰等士卒在两处要塞垒石为墙,以碎石沙土填塞其间,围成一座方形小城。元帅及各路将军居于城内,而众士卒则在城外扎营。
己蛰等修筑长城并非平地而起,而是将千百年来陆陆续续修筑的城墙修补连缀起来。经历无数次战火的摧残,长城早已成了千疮百孔的断壁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