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君澜殇并没有在永寿宫留宿,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不敢面对阮玉蓉对孩子期盼的眼神,不忍看她失落。
但又无可奈何。
根本就不知道能有什么解决办法,连宫中最好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谁又能保全母子两人呢?
这一晚,君澜殇在养心殿就寝,而阮玉蓉因为他的缺席失眠了。
她时不时看向门口的位置,但一直没盼到君澜殇。
春夏开始劝了几次,后面阮玉蓉便让她去睡了。
她也觉着奇怪,身侧少了君澜殇,总觉着怎么躺都不得劲,合上眼睛,怎么也睡不踏实,睡了一小会儿,便被噩梦惊醒。
梦境中,君澜殇飞起一脚重重踹在她的肚子上,她满脸失望,痛苦倒地,鲜血浸透了月白色的牡丹百褶裙。
然后她高耸的肚子渐渐瘪了下去,孩子没了……
这个梦太恐怖,以至于她被吓醒时浑身都是汗。
得知虚惊一场,她坐起身,长松了一口气。
而后自嘲地笑了笑——君澜殇怎么会伤害孩子和她呢?也不知怎么竟会做这种惊悚的梦,想来是近来神经太敏感了。
翌日,院中繁花似锦,小巧的茉莉洁白似雪,散发着
浅淡的幽香,虽比不上醒目、挺直的莲花,但也别有一番韵味。
阮南烛已经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了,清晨的水汽在他的发丝和眉毛上凝结成细小的露珠,修长的身子,配上一身素雪般的衣袍,从背影看,好似偶然下凡的谪仙。
阮玉蓉一出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朦胧中带着几丝不真切。
“大哥?你怎么来了?”
一旁的春夏开口:“娘娘,大公子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见您还没醒,便一直在外面候着。”
阮玉蓉责怪地看向她:“您就该将本宫叫醒,少睡一会儿有什么关系?”
也怪她昨晚好好的做了个噩梦失眠,临近拂晓才堪堪睡着,这才起的迟了。
不过,孝贤太后已经过世,她没有婆母,自然也不需要早起问安,倒是想睡到几点便睡到几点。
孝贤太后是君澜殇的先母,君澜殇登基后,追封仙逝的她为孝贤太后。
阮南烛浅笑着上前,“皇后,你莫要怪罪春夏,是臣不让她吵醒您的。”
“大哥,没有外人在,我们兄妹便随意一些,别太生疏了。”
“好。”
阮南烛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有几分
可爱。
单论长相,真的看不出来,他居然能陪着父亲上战场。
阮玉蓉见他沾染了不少露水,赶忙命春夏拿来干净的锦帕给他擦一擦,免得湿气入体。
待到阮南烛将发丝上的露珠擦干后,她递上一杯温茶。
“大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阮南烛抿了两口茶后,将白玉杯放下,点了点头。
“正是。祖父近来身子不太爽利,想来是子蛊又有异动了,要不尽早将祖父体内的子蛊取出来?”
之前,君澜殇已经和他商量了,为取母蛊做准备,先得将祖父体内的子蛊取出来,而后便是放弃孩子,取出玉蓉体内的母蛊。
阮玉蓉听到祖父身子不好,当即急地站了起来。
“祖父她如何了?大哥,咱们现在便回阮将军府。”
她心急如焚,拉着大哥就往院外冲。
阮南烛赶忙拉住她,“玉蓉莫急,祖父没什么大碍,你现在也是怀着孩子的人了,要小心些。”
说到孩子,阮玉蓉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眼神温和柔软。
“说的也是,不能再这般毛毛躁躁了,孩子重要。对了,大哥,取子蛊时,会不会伤害到孩子?
”
见她满眼都是腹中的孩子,阮南烛喉头一哽,眼睛微酸,而后装作不经意地别过脸。
“放心,对孩子没什么影响。但你可能要吃点苦头。”
阮玉蓉听闻后,长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伤到孩子,我没关系的。大哥,快走吧,别让祖父等久了。”
看着她急切的步伐,跟在后头的阮南烛终究是红了眼尾。
低低应了一声:“好。”
没想到两人刚出永寿宫的门口,就遇到了往这边走来的君澜殇。
“朕陪你同去。”
“好。”
阮玉蓉不认为这件事情能瞒过他,再说了,身为孩子的爹,她的夫君,在身边陪着,还是很令人安心的。
君澜殇靠近,想要牵起她的手,阮玉蓉想起昨晚那个梦境,眉头蹙起,下意识地向旁边躲了一步。
君澜殇的手落空,就那么僵在半空中,看起来分外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