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买吃食的一众妇人和张大婶一样,年纪跟周氏更接近,更能有话说。
这个道:“宋夫人真是有后福的,我家孩子和你家的差不多大,哪里会这样能干?”
那个又说:“是呀,宋夫人搬来后也该多出来走动走动,老话常说远亲不如近邻嘛!”
周氏抿唇笑道:“我这几日忙着给家里缝制冬日里的东西,便没有和诸位打招呼,见谅则个。”
平民百姓没有那么大的规矩,听周氏说话轻声细气的,忙放轻了声音说:“我们没有责怪你,还指着你家孩子再做吃食给孩子们打牙祭呢!”
“就是,你需要缝啥东西,一个人忙的过来不?需要我们帮忙不?”
周氏便顺势拿了缝得差不多的帽子给大伙儿瞧。
有话叫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寻常的妇人哪有不在家做针线的?个个都算是半个行家。
“宋夫人这活儿真不错,这针脚、这样式……”
“对诶!这种小东西最见真工夫!真不比附近铺子里卖得差!”
“这同样一个人一双手,宋夫人家的孩子做的吃食格外好吃就算了,怎么做个针线还能把人比下去?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在众人此起彼伏的夸赞声中,周氏略有些脸热,但仍接着不徐不疾道:“我家祖上是鲁地,后来搬到了江南一带定居,一直做的都是这方面的营生,我便耳濡目染地跟着学了一些皮毛……”
正在这时,有个更后来一些的妇人不明就里往前挤道:“不是说这家卖吃食吗?怎么又在这论起针线了?啥帽子夸成这样啊,让我瞅一眼!”
她这一挤,一抢,只听一声细小的“嘶啦”声。
周氏给宋玉枝缝制那帽子被撕坏了一个小口子!
“哎呦,李家妹子这是干啥?平白糟蹋了好东西!”
那后来的李家媳妇一时间也有些呆愣,讷讷地道:“我方才没使什么劲儿……”
“你日常手劲儿就大,一人能搬两三袋米面,这小东西哪里经得住你撕扯?我亲眼看你扯坏的!”
“对,我也瞧见了!”
李家媳妇满脸臊红,“那、那我赔……”
周氏并不见恼,笑着说不碍事,“针黹工夫本也不只缝制,还有'补'这一条呢。”
她说着话,就拿回棉帽子瞧了瞧那口子,很快就把那口子缝上了。
补上之后,不仔细对着光看,便已然瞧不出有坏过的痕迹了。
周氏仍觉得不算完美,又换了一种颜色的线,连绣绷都没用,只用一只手抻平布料,另一只手捏着飞针走线,十几针下去就沿着裂痕勾勒出了一只小兔子的的轮廓。
时下染色的布都卖的很贵,宋玉枝买的都是便宜棉布,颜色并不鲜亮。
而那帽子也是用剩下来的棉布裁的,颜色黯淡的很,但那只突然出现的兔子,一下子就让这顶平平无奇的帽子变得有几分精致了。
“我前头还觉得这帽子过于朴素了,本想绣个图案的,只是一时间没想到绣什么。现下好了,正好补了个小兔子上去,回头只把这个图案绣完,便没事了。”
宋玉枝看到这儿,不觉唇边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周氏本人并不内向木讷,而是出嫁后就在宋家待着,宋老太太规矩大,尤其二房这样的庶出格外不受她待见。
久而久之,周氏就养成了不主动和人打交道、只关起门来过自家的小日子的习惯。
截止今日,一家子搬过来好几日了,周氏唯一认识的还只有主动上门打招呼的张大婶。
也不是说她那样的习惯不好,要是搁现代,周氏想宅着,宋玉枝也不会干涉她。
只是时移世易,现下周氏准备开展自己的营生,就不能那样了。
宋玉枝借着给街坊四邻卖鱼丸的机会“推”她一把,看她自己能交际应酬,也就端起家伙什回家去了。
她先把灶房简单收拾了一番,而后焖上了一锅米饭,用了一点前头剩下的猪油渣炒了个大白菜。
同样的家常吃食,她做出来的就是比常人做的香。
周氏和宋知远接收到了“信号”,前后脚就回来了。
周氏先嗔怪宋玉枝把收拾的活计抢着干了,又有些雀跃地说自己接到了第一个单!
“那帽子虽然是李家媳妇争抢的时候弄坏的,但当时人多手杂,且帽子另一头也不知道在谁手里。我便并不要要她赔,只把口子补了,顺带展示一下绣技。那李家媳妇大概也是不好意思,后头就说她准备给娘家侄子做一套虎头鞋、虎头帽,偏东西都买好了,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就说交给我来做。我想着小孩子的东西小,布料、棉花那些又不用咱们出,就要了三十文钱手工费。”
三十文钱的小买卖,且还得做上个一两天,而自家闺女随手弄个鱼丸出来在附近卖卖,便已然是几十文钱的进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