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娘子这般说,宋玉枝抬头扫了她一眼。
人自然还是那么个人,但李娘子的眼神变了,顿时就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宋玉枝弯了弯唇,提点了李娘子两句,说她可以去找衙门里姓刘的文书。
当然,宋玉枝和刘文书谈不上多深的交情,就算李娘子报宋玉枝的名字,刘文书也不会给开什么后门。
但刘文书心地善良,又体恤女子的不易,在他手底下办手续,总是方便些。
“小娘子说的我都记下了。”
李娘子对宋玉枝笑了笑,她自个儿擦了眼泪,再次福了福身之后就告辞离开。
赵大娘送了她两步,见她离开、附近又没什么人注意到,她这才放下心来,把门板给挪开。
再回到摊档上,赵大娘殷勤地用温水拧了帕子,给宋玉枝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口中道:“好孩子,为着我,你费心了。”
宋玉枝从来不是多事的人,今日看热闹也是陪着赵大娘过去的。
后头起了出手相帮的念头,确实是看出赵大娘心中不忍。
赵大娘虽然面向凶恶,却有着一副和周氏同样软和的心肠,不然她们二人性情南辕北辙的,不会处成亲姐妹一般要好。
若是对发生在眼前的不平事视若无睹,不知道她回来后得难受多久!
宋玉枝好笑地看了赵大娘一眼,“说来不全是为了您,也是我自己想管。”
上辈子宋玉枝在网上看到有句话,叫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在她的理解里,这话并不是劝人完全冷眼旁观别人的苦难,而是在说帮人也要看对象,有些人帮了也没用!
所以宋玉枝一开始即便对那李家老娘的做法,十分看不过眼,也瞧出了赵大娘的纠结,却也没贸然出手。
她倒不是和其他人一样怕事儿,亦或是心中计较前头的恩怨——冤有头债有主,那场风波的罪魁祸首还是那行会代表。已经让不知道哪路“神仙”给弄了个重伤,短时间内再不能作妖,大大地让宋玉枝觉得解气了。
而是如果李娘子自己本身立不起来,旁人或者能跟前头赵大娘那样,帮得了她一时,可转头李娘子不脱离那个家,不还得面对这种类似的情况吗?
难道次次都要等着旁人帮她解围?
想也知道是那样的帮忙是徒劳无功的。
直到李娘子奋力反抗,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宋玉枝在她身上看到了几分一往无前、想要斩断过去的勇气,这才出了手。
好在,宋玉枝并没有看走眼,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稍加点拨以后,总算不再是那副逆来顺受、任人欺凌的模样。
这天更晚一些的时候,李家老娘带着她儿子,还有她儿子那些个狐朋狗友,在码头上蹿下跳,挨个摊位寻摸过去,愣是没找到李娘子的人影儿,只得无功而返。
后来李家那些个甘荀,据说是卖给了城里的酒楼食肆,人家的价钱压的比宋玉枝还低,亏掉了李家最后一点家底,再掏不出下个月的租子。
最后李家那固定摊位自然也没保得住,从码头上销声匿迹。
码头上熙熙攘攘,有人走就有人来,时人忘性也大,很快就无人再记得他们。
等到宋玉枝也快了这桩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许久,李娘子托镖局给她寄了一封信来,说她现下过的很好。
当日被宋玉枝点醒之后,她就立刻回家收拾了细软——那会儿她家老娘未想过她会直接归家,以为她少不得在外头躲两日,便还是想着先把那些个甘荀处理掉,她弟弟李顺子则是惯常不着家,李家老爹卧床不起,耳朵也不灵光。
她并没有搜刮家里的银钱,只是拿了自己的私房体己,说来不怕宋玉枝笑话,她起早贪黑,矜矜业业守了好几年的摊子,攒下的体己也就一两银子。
很顺利的,她就离开了家,去衙门找到了刘文书。
她户籍嫁人后就到了夫家,后头丈夫死了,被赶出了家门,户籍被夫家的人迁了出来,李家人又未再给她办手续,便只挂靠在了衙门里,很是简单就立了户。
办完手续,李娘子想着自己拿一两银子在丰州城里是绝对不够生活的,正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正好遇着威远镖局的人去办路引。
她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得知镖局要去丰州城下辖的一个偏远镇子走镖。
那镇子她从前跟着丈夫去过一次,地方不大,物价也低,但民风淳朴,犬不夜吠。
她壮着胆子和镖头搭了话,问了问跟着镖局赶路所需要支付的银钱。
镖头也是和善,想着从丰州城去那镇子也不过大半个白日的路程,又看她孤身一人,只要了她一点茶水车马费。
李娘子便也办了路引,跟着他们一道上了路。
也算好运,李娘子刚到了那镇子,就在牙行看到一个招学徒的的告示,而且还不设置任何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