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大小子们虽然对码头上不算多熟悉,一年之内,也就前一日才来好好逛过一番。
但宋玉枝只是让他们负责招揽龙舟队的客人而已。
所以他们也不用无头苍蝇似的去揽客,只需要前往河沿上,号子喊的最热闹,人头最攒动的地方就成。
各个龙舟队的训练不是毫无章法的,他们也会有商有量,请来评判,来模拟真实比赛的场景。
小子们去的凑巧,一众龙舟队才刚开始今日的训练。
他们仗着人小,身形灵活,未多时就挤到了最前头的好位置。
看着看着,小子们入了迷,跟随众人一起,或是拍手叫好,或是加油助威。
等一场比试结束,他们嗓子都快喊劈了,才想起身上还有差事呢!
他们再次往龙舟队登陆的地方挤。
这次就没那么顺利了,那地方附近不只有围观的看客,更还有好些个早早地就过来等差事的闲汉。
事关进项,闲汉轻易哪里肯让出自己的位置?
等小子们挨到登陆地点附近的时候,一些个机灵麻利的闲汉都已经跟领头的谈妥了订单,拨开人群去帮着采买了。
而其余几个还没谈妥的队伍,则更是人潮汹涌,他们根本挤不上前。
夏日炎炎,经过几番拥挤和推搡,之前还干劲满满地小子们,不由都有些恼火,却又无计可施。
张栓子也是一样。
他正懊悔自个儿看赛龙舟看得入迷,没提前来龙舟队上岸的地方等候。
直到,他发现有一个龙舟队才上岸休整,旁边的位置还没有被霸占!
来不及想更多,张栓子直接从一个看客的胳膊下钻了过去。
这个龙舟队一行也是二三十人,领头的舵手是个年近四十的魁壮汉子。
那汉子皮肤黝黑,肌肉虬结,眼如铜铃,更还有一脸浓密的络腮胡。
和同行的队员说笑的时候,他那笑声更是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生疼!
和张栓子一组的并不是他哥哥,而是清水巷里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胖子。
小胖子方才跟着张栓子一道发现了这一行人,挤上前的时候,比张栓子还来劲儿!
等看清舵手的模样,小胖子就搓着步子不敢上前了。
这还不算,小胖子还听到围观的人议论,说:“今年这化人厂的龙舟队看着还怪齐整的……”
他就越发只想后退了。
化人厂,即古代的火葬场。通俗点说,就是焚烧死人的地方。
丰州城过去饱受战乱之苦,城下化人厂的规模很大,听说最厉害的时候,化人厂一天就要烧成百上千个死人!
近年来丰州城还算太平,但化人厂里头,小几十个壮劳力还是有的,能组建这样一支龙舟队倒并不出奇。
只难怪没人敢去这一行人周围乱转!
张栓子和小胖子站在一块的,自然也把这些话听到耳朵里。
但跟小胖子不同,他没直接往后退开,只是先站住了脚。
化人厂什么的,张栓子当然也是有些害怕的,但他到底是屠户的儿子——
他爹张屠户长相凶恶,能止小儿夜啼。
打从他记事起,就有不少人家忌讳他爹的行当,畏惧他爹的长相,而不跟他家打交道,也不让自家的孩子和他们三兄弟玩耍。
也就是清水巷的街坊四邻,在他爹娘的多年经营下,不怎么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家。
可是张栓子心里清楚,他爹就是看着凶,其实是再好不过的人。
而且张栓子还想到了周刀头。
虽然周家已经搬走了,周刀头过去也是深居简出,鲜少和街坊四邻打交道。
但在他印象里,专门砍人脑袋的周刀头,私下里也就是个很和善的老爷爷而已。
这么想着,张栓子就没那么害怕眼前来自化人厂的龙舟队了。
加上他还记挂着宋玉枝那边的凉粉——若是一单都没帮着接到,就算宋知远请客,他也是不好意思吃的!
他鼓起勇气上了前。
那舵手已经对周围人的议论和区别对待,见怪不怪了。
他正跟几人说着操练的注意事项,冷不丁就看到个半大小子来到了跟前。
化人厂的一行人,包括那舵手在内,都惊诧地止住了话头,看向张栓子,问他有啥事儿吗?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栓子飞快涨红了脸,磕磕巴巴地对着那舵手道:“叔,我没啥事儿,就是想问问你,问问你们……要不要订饭食?我能帮着你们配送!”
他一句话说了好半天才说完。
化人厂的一行人却并没有不耐烦地催促。
张栓子也就越说越顺溜,把晨间宋玉枝教的那些话完成的复述了出来。
“我们摊档上的盖浇饭可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