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声鼎沸,即便是五感远超常人的沈遇,都没发现楼上有人正关注着自己的动向。
又过了一会子,衙门的文书实在耐不住了——获胜的龙舟队需要绕城一周,最后抵达官衙,接受霍知州的当众嘉奖。
在长缨街耽搁这么久,猴年马月才能完成这套流程?
他催着衙差把热情过头的看客驱赶远了一些,游街的队伍这才能继续缓缓前行。
眼见队伍消失在街角,吉祥酒楼三楼雅间里,宋玉锦便让丫鬟把窗户合上。
回到了桌前坐定,宋玉锦仍觉得不够,赔着笑脸,殷勤地给上首的王老太太添了些茶水,继续道:“祖母别同那些没见识的百姓计较,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赶往咱家贴了,免得跌了咱家的份儿!”
没错,此时雅间里坐着的正是数位王家女眷。
自打春日里知道了宋玉锦不堪大用,王老太太冷落了她好一程子。
但宋玉锦并不是孤军奋战,后来她求教到了宋老太太跟前。
宋老太太终归活了一把年岁,还指着嫡亲的大孙女帮衬娘家,便指点了宋玉锦几招,让她且安分老实下来,每日去给王老太太晨昏定省,也不再在下人面前胡言乱语,更不再提安插宋家人去给王家打理生意……
如是到了现下,王老太太对着宋玉锦才算有了几分好脸色。
今日王老太太出来瞧游街的热闹,也让她一并同行。
也正是因为当着王老太太的面,宋玉锦这才表现得对吉祥酒楼的声誉这般上心。
但王老太太并不接话,只是拿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品起茶来。
倒不是她特地当着其他人的面,给孙媳妇难堪。
而是宋玉锦这反应实在有些滑稽。
就像夸一个人容貌好,那就会说他“貌比潘安”。
说一个人才华高,那就会说他“才比子建”。
百姓夸那使出创新手段宣传的宋记食府,提出吉祥、如意两家对比。
恰恰证明在百姓心中,他们两家酒楼的地位是最高的!
这也得亏是自家人面前,要是让别人听到,还以为他们吉祥酒楼多容不下同行中的后起之秀呢!
故而王老太太喝完茶,也只是老神在在地用帕子擦拭嘴角,依旧并不去接宋玉锦的话茬。
雅间内气氛有些尴尬,另一个俏生生的年轻妇人岔开话题道:“这宋记食府此前倒是真未听说过,还挺巧,跟二嫂娘家的姓氏一样。”
她是王家新娶的三媳妇韦氏,是宋玉锦的隔房妯娌。
韦氏同样是商户人家出身,娘家做的同样也是吃食生意。
不过不是在丰州城,而是在别的州府,跟王家的吉祥酒楼相比,也略逊色一些。
韦氏乖巧恭顺,小嘴也甜,加上王老太太对宋玉锦这先过门的孙媳妇失望透顶,故而她近来在王家十分得脸。
本来有她这么一打岔,宋玉枝顺着说几句俏皮话,承认确实是一桩巧合缘分,尴尬的场面也就揭过了。
但宋玉锦对她不满久矣,区区一个商户女,跟她当了妯娌,那已然是祖上烧了高香,阖该越发敬重她嫂子才是。
偏韦氏嫁过来后,虽然面上恭顺,却并不一味地捧着宋玉锦,还把宋玉锦的风头全部抢走。
宋玉枝前不久才吃过说错话的亏,此时脸上倒是尽量没表现出异样,但还是不赞同地道:“弟妹此言差矣,天下姓‘宋’的人多了去了,但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不是姓氏能决定的……”
她这话听着是在撇清和那宋记食府的关系,但其实是在点韦氏——让她别忘了两人身世背景的差距!
韦氏一阵无奈。
他们宋家从前确实风光过,但那也只是“从前”了。
现下的宋玉锦不过是罪臣家的孙女,兄弟叔伯再不能入仕的。
宋玉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资本,总是觉得自个儿高人一等。
但韦氏并没有反唇相讥。
毕竟宋玉枝看不上她的出身,却不想想,王家虽然生意做得红火,但说到底还是商户。
在座的又都是人精子,谁能听不出宋玉锦话里有话呢?
果然下一瞬,王老太太就重重地把茶碗往桌上一搁,连擦嘴的帕子也一并甩在了桌上,起身道:“游街看完了,我也乏了。今日散了吧。”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王老太太带着人就离开了雅间。
真是蠢啊!
还真是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不是光一个姓氏能决定的。
眼前的宋玉锦,跟那别具匠心、宋记食府的主人,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韦氏幸灾乐祸地想到。
*
晌午之前,沈遇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结束了绕城一周,来到了官衙附近。
霍知州已经提前得了信儿,知道今年获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