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已升上中天,银灰色的月光洒落在她青绿色的宫装上,光滑的缎面反射出清冷的光。
寒风拂乱她鬓边的发丝,宋瑾言跪在青石板路上,看着前面季璟抱着王悠宛渐行渐远的背影,紧攥着的掌心滴落点点血迹。
迎着一旁宫女太监们或同情或讥诮的目光,宋瑾言的脊背一如往常挺地笔直。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小雪,这是今年入冬后下的第一场雪。
她缓慢伸出冻得僵硬的手接住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宋瑾言望着高高的宫墙上漆黑的黑空,一时有些恍惚。
她素来怕冷,尤记得那年冬天外出赏雪,路上遇到塌崩,在她浑身冻得僵硬时,少年踏马而来,将她拥入温暖的怀中,眼神里是极致的温柔和缱绻:“阿瑾放心,以后有我在你身边,绝不会再让你受伤。”
“滴答、滴答!”
温热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下来,瞬间变得冰凉。
宋瑾言的心,也在这初雪的天凝结成冰。
长乐宫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轻纱幔帐。
屋内此时却是一片死寂,一屋子的奴才趴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手中的秀帕再一次被生生扯烂,王悠宛盯着门边跪着的宫女,脸色有些狰狞:“拖下去,乱棍打死!”
那宫女被吓得浑身瘫软,号哭着求饶:“娘娘开恩,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回了皇上一句外头下雪了而已...娘娘饶命啊...”
一个时辰前,王悠宛使出浑身解数,好不容易让季璟答应今晚留在长乐宫,等她怀着满心期待沐浴完回来后,却被告知皇上已经离开了,一时间脸上的期盼与娇羞显得可笑至极。
“娘娘您去沐浴时,这丫头掀了帘子端了些瓜果进来。原也没什么,只她肩膀上的残雪没拍打干净,进了屋子化成了水。”
“皇上见状便问外头是不是下雨了,奴婢见不对想阻拦,可这丫头实在嘴快,直说外头下雪了,皇上听了当场脸色就变了。坐不到一会儿便说还有政务要处理,起身走了。”
这才发生刚才王悠宛让人把宫女拖出去乱棍打死那一幕。
此刻的罪魁祸首季璟正站在转角处,远远地看着雪地里跪得笔直的青绿色身影,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李德元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跪了这么久,宋姑娘想必是知道错了。要不奴才让宋姑娘起来?”
季璟冷哼一声:“她傲气得很,哪里那么轻易服软。”
李德元伺候了他这么久,自然知道这时候他只是需要一个台阶。
“前阵子宋姑娘才大病了一场,现下又在这大冷的天跪这么久,再这么下去,怕是膝盖要坏了。皇上素来待下宽厚,若是饶了宋姑娘这一回,想必她心里也感激皇上呢。”
“感激?”他轻扯了下唇角,“她心里怕是恨死朕了。”
自宋瑾言对他下毒,而他将宋家流放之后,他们之间的隔阂就注定无法消除。
不!或许在更早前,在他知道宋家做的事后,他就应当干脆利落地断了这份心思,不应该贪恋那份不属于他的温暖......
这下李德元也不敢说话了。
良久,就在李德元觉得手脚冰得快没知觉时,季璟才轻声开口:“找人捎个信给永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