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城外张家村,张友光刚到村口,就发现了异常。
村里的几个老者齐齐整整的在那里等他,虽然没有任何交流,但张友光知道他们是在等他。
心中突然有一股不妙的感觉。
张友光家的茅草屋里,看着床榻上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的老妪,张友光泪眼滂沱,老妪最后看了一眼儿子,没有留下任何的话,只是眼角含着一丝笑意。
询问几位村中老者,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老妪这三个月在城内到处求人,找的都是张友光以前的同窗好友,还有师长,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张友光。
为此老妪卖了那只大公鸡,村里的各家各户都取了一些银钱给老妪,这才最终支撑老妪找到那位帮助张友光的昔日同窗。
但三个月的奔走,老妪时刻不能放下心中担忧,终究是引得旧疾复发,吊着一口气就是为了能见到儿子平安归来。
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做了三十年书生的张友光第一次
不再掩饰目光中蕴含的凛冽寒意,但却被一位老者按住了肩头。
“不要冲动,那是主家。”
“那又如何?”
张友光的声音宛若九幽恶魔,满是冰冷刺骨的寒意。
“现在主家昌盛。”
……
张友光不再言语,冷冷的将老者按在肩上的手掌拿开,沉默不言的从床上轻轻抱起自己的母亲。感受着她身体的余温渐渐散去。这个世界带给他的最后一丝温暖随之一起消散。
出了家门,直奔北面的矮坡,那里是张家村人的埋骨地。
这里没有墓碑,所有张家村人死后就在这里挖个坑,填上土,插上一根树枝。
死后的人没有名字,没有墓志铭,没有任何信息,从此在这个世间的一切都被冰冷的抹去。
张家村的秘密从来不告诉妇孺和外人,张友光的母亲二者兼具,所以她不知道儿子的秘密,也不知道村子的秘密,但她知道有秘密。
矮坡上,张友光沉默不语,一群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不知何时聚拢在他身后。
“有光哥,你是不是有了决定。”
其中隐隐为首的一个说道。
等了很久,张友光从一根插在土里的树枝前缓缓站起身。
“如果我答应了,你的首领之位就是我的,对吗?”
“没错!”那人干脆的回答。
“那行,我答应可以,但是那几个老家伙不会让我们这么做,他们是我们的障碍,你想好怎么做了吗,我不希望我的前面有任何的阻碍!”
“
嘿嘿!”那人只是笑了笑,身后就有人走上前,丢了一个包袱出来,包袱抖落开,几个老者的头颅滚了出来。
张友光平静的看着那个包袱,那几颗人头,然后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老家伙们太古板了,我们阴族是家族的根,但主干觉得光是吸收天降的雨水就能茁壮成长,因此不再需要根茎的帮忙了,甚至任凭根茎腐烂也不为所动!那我们这些烂根不妨自找出路,冲出泥土,自己成为主干,成为枝丫,成为参天大树!”
这一天,琼州城出现了第二个张家。
三天后,琼州都指挥使同知张勐近的嫡子,张家二公子张严暴毙于岚春苑,同知大人一怒之下血洗岚春苑,并且下令全城缉拿贼凶。
但事后终究一无所获,当天张勐近回到家中便直接下令将发妻迟氏送回了广州迟家,而妾室黎氏则被关入后宅冷院,这两人一个是他振兴家族的支撑,一个是从微末时濡沫携手的青梅竹马。
二公子乃是迟氏独子,也是他张家的嫡子。
此事一出,张勐近陷入了两难,因为他此生就只有两个儿子。
摆在他面前的,一是选择家族昌盛,但自己就算是断了种。第二则是家族中落,而他的种是否能延续也尚且未知,他这一夜都将无法入眠。
次日,张家大公子被叫去了书房,一日一夜后依旧没有出来。
隔日,琼州的一处海港码头,一艘巨型商船缓缓驶入南
海,它的目的地是浙江,满船的香料是给浙江的大族运送过去的。
船尾处,几个汉子赤裸上身,吸收着夏初的烈日温热,胸口滚烫。
张友光身上的青衫不再,露出古铜色的精悍身躯从船尾的舱房里踱步而出,那几个汉子见了他纷纷点头示意。
张友光来到船尾,看着被船头劈开的水浪,心中的怒意被凝练成一把斧子,想要和这艘船一样,劈开这世界。
“进了外海,这艘船就姓了另一个张了!”张友光轻叹一声,从此和书生这个身份永远告别,母亲三十年来不断让他读书的坚持,终究还是失败了。
“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骨子里就是个强盗,可惜到了最后我还是做不成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