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丛善长长地吐出口气。
可算是到了。
被这么多人围堵,他站在一边也只能满脸赔笑,虽然心底深处不自觉有些得意起来,可得意过去,仍是心虚气短浑身直冒冷汗,思来想去,这般高调,着实不妥。
他不觉偷眼去看穆青云。
穆青云笑眯眯地把比较贵重的‘土特产’,像有个戴着金链子,手里还拿着大哥大,就塞过来三百块钱。
她随手就又给塞了回去。
李丛善一边松了口气,又心疼,肉疼。
他的工作还可以,在县百货大楼当保安,一个月工资是一百二十八,还有几十块钱的奖金。
在整个雄县,他的工资都不算低的。
这三百块,却是他两个多月的工资,这小丫头就像见着了区区三分钱一样,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就还了回去。
李丛善回过神,就见要开车送穆青云的巡查,还有几个乘客,正一脸激动地盯着穆青云,大声道:“怎么能不谢?我们必须得敲锣打鼓地去给江同学你送一面锦旗去,附中家属院是吧,我知道那地方,江同学你就等着瞧好吧。”
这可怎么好!
他姐夫家家属院的邻居们八卦得很,见着热闹非看不可,这过来一围观,姐夫前头有过媳妇,还有个女儿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
李丛善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左顾右盼,张了张嘴,急得满脑袋汗,却愣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反对。
小偷又不是他抓的,怎么帮人家小丫头拒绝掉巡查们和这些乘客的好意?
各种纠结中,火车到站,穆青云跟着下班的乘务员,巡查一块出了站,直接被送上车。
后备箱里替她装乘客们送的土特产。
这时节,汽车还极少,极少,开出租车的也少,毕竟,愿意掏钱打车的人着实不多。
李丛善这一路上,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心塞得厉害,偏又说不出口。
倒是他女朋友王爱华,因着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没有李丛善的纠结,此时为着那一点矜持,倒是没四处摸摸看看,只双眼放光,压低声音与李丛善耳语。
“这就是你姐夫的侄女?一看就是个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我一开始听你那口气,还当是有乡下的穷亲戚,到你姐家里去打秋风。”
王爱华啧了声,“不过,我瞧着这小青云很值得养一养,养好了肯定是块好料,将来指不定,你姐和你姐夫还能得她的济!”
“你姐夫缺钱也就罢了,上学的学费也不老少,掏出来是挺肉疼,可你姐夫买卖做得那么好,又不差那仨瓜俩枣,何必计较。再说,人都已经接了,力气都出了,钱也花了,你在那儿摆哪门子脸色,非得吃力不讨好不成?”
这年头,谈起男女朋友之后,分手的情况便不多,王爱华大体是要嫁给李丛善,进李家大门的,说出来的话,自然是真心实意地为李丛善,还有他姐好。
李丛善:“……”
问题是,得罪人的事已经做了不少,再想圆场,哪有那么容易。
穆青云懒懒散散地倚在窗上,看窗外的风景,高楼大厦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平房,刚才路过的雄县红旗商场是个小二层,看门前的自行车数量,应该属于这个小县城里商业最繁华的地段。
就在红旗商场对面,就有个江家服装店,售卖童装的,童鞋的,正是江四和人合伙开的小商店。
现在生意不错,不过在剧情中却没红火几年,后来周围建起大服装城,江四没抓住机会入驻,服装店也被人家挤垮了,之后他又做了几回生意,收获寥寥,好在及时止损,倒也没欠什么债,总体来说,生活到底还是比在地里刨食的农民们好得多。
现在她坐的这车,是这年代比较流行的大发轿车,座椅靠背都很硬,十分不舒服。
穆青云轻笑,暗道,这还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当年她小的时候,一天天的用两个脚底板走山路不怕,坐沙丁鱼罐头似的的公交也不怕,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竟挑三拣四起来。
这车再不舒坦,总比拥挤的公交要好。
——
“老江,等孩子呢?”
江四带着笑脸应了声,人在家属院所在的胡同口,缓缓踱步。
附中家属院就在附中的以西,好多老师家的孩子去上学,根本不走正门,直接开窗户爬下去便是校园。
一座一座的小平房,都是拿以前的教室改造的,两家共用一堵墙的情况比比皆是,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的,基本上一排的邻居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从乐和江四,要接他们家的侄女到雄县读书的事,左邻右舍都是知道的。
两人为这事吵了有小半个月的架,那江四倒是难得